宿舍幽灵篇（十一）：各自的夜晚①

　　都说女人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其实，男人也不见得就是“表里如一”。

　　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的路修远大侦探。尽管他白天一直表现得对这种“低级案件”毫无兴趣，可他谂知安若夏他们必定会遇到难以解决的“瓶颈”，便决定在暗地里助他们一臂之力。

　　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他找了个借口偷偷开溜，回到宿舍楼。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和灵活的走位，他成功地在与宿管阿姨的斗智斗勇中获胜，潜入男生宿舍男楼的二层，前往那间据说有“怨灵”出没的空寝室。

　　由于没有钥匙，他只能徘徊于寝室门外。不过这也没关系，原本他今天来这儿的目标就是查明“门牌滴血之谜”。

　　路修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扇破旧木门上同样破旧不堪的铁质门牌。门牌的表面几乎完全被铁锈掩盖了，原先锃亮的“204”三个数字如今像是被深埋在红黄色的黏土里，只剩下依稀的轮廓。

　　不同于秦枫那大手大脚的“粗糙调查”，路修远观察得极为细致。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试图利用门牌反射光线时产生的细微变化来寻找关键线索。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红色物质究竟是什么。目前只有一点能确定，绝对不会是真的血或者红色颜料，两者留下的痕迹都很明显，清理起来不方便而且也不可能清理得如此干净，没有任何残留。能够在学校里取到，又不容易被人察觉出来的东西，大概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演算这着一种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并将那些不可能的因素一一排除。

　　嗯？等等，这里好像……他的目光定格在门牌的上边缘。本应覆盖着厚厚一层铁锈的边沿竟然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星星点点的银白色光泽，极其微弱，不细致地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把头凑得更近了一些，往门牌上轻轻吹了口气，有些细小的铁锈碎屑被他吹落到地面上。

　　上沿的铁锈脱落得有点严重啊，而且不像是用物理方法刮除的，更像是……直接溶解掉了一样。他的双眼骤然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他立马稍稍俯下身，查看了门牌的下沿。

　　果然如此，我应该没有想错。上下的侵蚀状况不一致，，说明是从上面倒下来，而不是整个地泼上去的。方法有很多种，而作为一个高中生所能接触到的，极有可能是课本里的知识……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只要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就没什么问题。他的嘴角渐渐浮起自信的“标志性微笑”，像是在嘲笑一场幼稚的恶作剧。虽然他暂时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但他有十足的把握完美地挖掘出“真相”。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型的塑胶密封袋，又拿出一支刑侦人员在痕检时使用的刷子（那是他爸送他的礼物），轻轻掸了掸门牌的表面，把上面掸落的碎屑都装进袋子里。所以说，路修远的调查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预谋已久，有备而来……

　　谨慎起见，还是做个实验比较好。路修远收起他的侦查工具，准备回去深入研究那“神秘血滴”的唬人把戏。

　　他转身离开，刚路过205寝室的门口，就被一个令他万分厌恶的声音叫住了：“站住。”

　　他不耐烦地顿了顿脚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身后是谁。他不想去理会那个家伙，因为他怕自己又会忍不住动起手来。何况，那人今天的所作所为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路修远。”尹皓轩倚在门边，仰着头，一脸坏笑，“怎么，你也对这空寝室感兴趣？”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眼睛也跟着瞟过去。

　　路修远缄默不语，吞下一股已冲上喉头的怒火，继续向外走去。

　　尹皓轩仿佛是故意的，偏不让他轻易离开。“你说巧不巧？中午也有几个人过来，说是要调查什么‘幽灵’……哼，真可笑。”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不过嘛，”他突然换了一种语调，暗暗舔了下嘴唇，“里面有个女生，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脾气挺倔……”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面如冰霜的路修远站在他面前。路修远身上那越来越凛冽的寒气掺着十足的火药味，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阴沉的脸如同夏季暴雨前的昏暗天空，被乌云层层笼罩，维持着爆发前的短暂平静；放在两边的双手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不时传出“咯咯”的关节碰撞声。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浑身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尹皓轩只略微惊诧了片刻，便很快反应过来，依然不识好歹地说：“别生气啊……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那好说，我们公平竞争。”

　　话一出口，他的衣领就被路修远一把攥紧拎起。

　　“你给我，离、她、远、点！”路修远一字一顿地威胁着尹皓轩，每个字都带着寒意，犹如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对方的大脑，丝毫不留情面。他的眼里划过一道寒光，像燃烧殆尽的流星在极寒的永夜里凝结在半空中，轰然坠落，陷入了不存在“温度”这个定义的世界。

　　虽然早已见识过路修远恼羞成怒的样子，但尹皓轩似乎一点儿也不畏惧。还真让我说准了……他暗自想着，一大堆坏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

　　“要是我偏不，你能把我怎样？”他挑衅似的勾了勾嘴角，眼神中满是不屑，像一只狡黠的豺狼一样扬起下巴，“难不成，你还能让你爸把我抓进警察局？”

　　路修远的眼中爆出一股凛然的杀气，两道如匕首般的剑眉紧紧蹙在一起，兵戈相交。他拳头上的青筋悉数突起，奔流在其中的血液陡然升温，即将迸溅开来。他脑海中的天平，渐渐向“冲动”一方倾斜。

　　尹皓轩面不改色，反而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路修远的拳头已举至了他的鼻尖，他却处变不惊，不紧不慢地开口：“路修远，你可想清楚，那里有监控呢。上次的警告处分还没消吧？”他嬉皮笑脸地提起路修远学业生涯的“污点”。

　　路修远的内心矛盾万分。他想起苏沐瑾对他的告诫，也想起安若夏对他的倾诉。“理性”与“感性”就如水火不容的天使与恶魔，在他心里打得不可开交，打得天翻地覆。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不似平日里那样沉稳，漠然冷峻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尹皓轩还是保持着戏谑的表情，仿佛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愤怒的路修远，而只是虚张声势的病猫。

　　良晌，路修远缓缓放下举在半空的拳头，松开紧抓着尹皓轩衣领的手。他的理智总归是占据了上风，虽然只拥有微弱的优势。他知道尹皓轩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所以他绝对不能乖乖跳进陷阱里。他的眼睛依旧牢牢盯着尹皓轩，像盯着一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敌人。“你最好别给我轻举妄动，”他一开口，寒冷刺骨的嗓音就如雾气一样向四处弥漫，“否则，后果自负。”他撂下一句警告，愤愤地转身离去。

　　尹皓轩靠着门，整了整皱成一团的衣领，若有所思地望着路修远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狡猾。

　　好像发现了很有趣的事呢……那个女生好像是叫，安若夏？呵，记住了。终于被我找到了，看似无坚不摧的阿喀琉斯唯一的弱点——那致命的脚肘……

　　他想着想着，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宣战，像是示威。

　　他身后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摆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呈现着安若夏的个人信息，照片上的她笑得如此安然静好。对尹皓轩来说，黑进学校的信息系统简直是小菜一碟。

　　电脑散发的屏幕光冷幽幽的，在一片黑暗的映衬下犹如冥河深处的幽火，忽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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