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追风兽飞快奔驰，程文福未等车停稳当就跳下来，直奔采云的屋子。她的房间满是人，却静得可怕，程文福闯进去后直往床上看去。
床上的人静静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程文福只觉识海刺痛得难以忍受，额上冷汗直下。
无视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他走到床边想牵住采云的手，却被栖双小姐拦住。
识海阵阵刺痛，像是下一刻便会疼昏过去。程文福觉得自己状态差到了极点，但还是不舍得错过采云的最后一面。
“采云，我喜欢你。以前没有勇气说，现在却是太迟了。若是有来生……”
望见采云缓缓睁开的双眼，程文福愣住，几乎不能思考。看到她对自己微笑，程文福只觉识海清明，刺痛和疲累一扫而空。刚刚神魂刺痛连稳稳站住都做不到，现在则是可以用魂力清清楚楚探知到采云的状况，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
采云撑过了昨晚！程文福此时只觉上天待自己不薄。
将手中紧攥的玉瓶放进采云手里，程文福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炼出了固元丹。”
“谢谢…”采云想再说些什么，却虚弱得不行，渐渐阖上双眼。
程文福紧张无措地望向阮栖双，被她拉着出了房门。
其余人也悄声从房间出来，小心关上门。
“刚刚就想告诉你，采云刚睡下。”阮栖双道。
所以她想拦着程文福莫要将好不容易睡着的采云吵醒。谁知他放下了想拉采云的手，反倒开始表白，刚睡下的采云也在听到声音后睁开眼。
不过看他满脸憔悴，刚刚实在是关心则乱。更何况，初接触炼丹的他成功炼制出如此难炼的固元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听栖双小姐说完昨晚发生的事情，程文福方知采云撑过了昨晚非是上天眷顾，是爱她的人拼力挽留的结果。
昨天温医师说“采云撑不过今晚”，阮栖双给程文福传讯后坐立不安。她多希望自己会炼丹，奈何前些日子试着炼制些普通的一级丹药都未曾成功过。
此时她却是无法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将放在穆悠行身边的火虎召回，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尝试炼制固元丹。磕磕绊绊不成样子，分明连最差劲的丹师都不如。
穆悠行看见她因炸炉弄脏的衣服和脸蛋，有些诧异，“你怎么还信这个丹方？”
阮栖双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这个丹方，发现佩果和风春草确实相冲。她隐隐约约觉着哪里不对劲，却辨不明晰。
她想相信这是真的固元丹的丹方，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
采云的身体撑不到继续寻找其他丹方，现有的这个丹方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看到前方一片成荫绿木。
在抵达之前不会知道那是真的绿洲还是海市蜃楼，但缺水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阮栖双固执地相信着，想让穆悠行也相信自己，“这个丹方就是真的，佩果和风春草是相冲，但……诶？”她突然愣住。
前些日子看了太多关于灵草和炼丹的书，现在她的思绪乱乱的。
“佩果和风春草相冲，会产生毒性，且干扰其他灵植的药性。因着变数太大，且不稳定，会频繁炸炉……”她努力从纷乱的思绪中寻找一丝头绪。
穆悠行在旁听着，不是很在意，对炼丹师来说这是很浅显的东西。不过阮栖双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能想到这已经不错了。
“……丹方上第三个步骤是加入佩果、风春草、雀翎花、琉平草、璃平草、七角藤。分别提取出各自药液后，琉平草和佩果的药液混合，璃平草和风春草的药液混合。琉平草和璃平草分别将那二者相冲的成分暂时掩蔽，此时将两种药液同雀翎花药液混合，在琉平草与璃平草未失效时使佩果和风春草药液顺利融合。七角藤加入，将多余的雀翎花药液消耗，不干扰接下来的第四个步骤。”
缓缓说完后，阮栖双眨了眨眼，突然慌了，“我忘了我刚刚怎么说的了！”
刚刚一步步顺下来，前些日子在书上看到的知识纷纷跳出，她只觉越说越顺当，终于把乱麻般的思绪理顺。
然而刚说完那些话，理顺的思路又重归混乱，她还是没能完全掌控最近摄入的那么多知识。
“我再顺一遍…”
穆悠行抬手打断她的话，“我记住了，只是……雀翎花的作用是使药液更快反应，哪里看到的？”他不记得雀翎花有这样的作用。
阮栖双快速找出那本书，翻到相关的地方指给他看。
她看的那些书，有从轩书阁高价买的，也有不知哪个小店寻摸来的。她现在手里这本，字体潦草至极，薄薄一本。
而这本书上，切切实实写了个雀翎花用来加速药液融合的例子。
固元丹丹方上虽写了每个步骤加什么，却是没有再具体细说。因为大多时候按照每个步骤加入后混合药液便是，而且炼丹师基本了解每种灵植的药性，会自行选择出最优之法。
这个丹方上第三步只说加入这些灵植，当初穆悠行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便是全部混合，最后自然是炸炉。
后来他将佩果和风春草分别和其他药液混合，最后将两者混合，结果依然是炸炉。第三次尝试他倒是分别将琉平草和璃平草与相冲的两灵植混合，但因着未适时加入雀翎花药液，佩果和风春草混合后未反应完全时琉平草与璃平草就失效了，结果依然是炸炉。
那之后他以为这丹方是假的，便未再尝试，但现在却起了再试试的心思。
见他要起炉炼丹，阮栖双一喜，上前帮忙。
“你真的记住了吗，要不要我再顺一遍？”
“记住了。”
阮栖双在旁等着，她现在已经能看懂些固元丹的炼制过程，不再像当初觉得眼花缭乱。
见他到了第三个步骤，阮栖双紧张地屏住呼吸，却看到再次炸炉。
为他清理着丹炉，阮栖双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依着思绪勉强顺下来便自欺欺人地觉着就是如此这般，但炼丹这么复杂的事情，哪能是自己能窥探到其中奥秘的呢。
突然抬头，阮栖双放下丹炉奔向采云的房间。
此时采云睁开了眼睛，眸中也有了些神采，阮栖双心里却更慌了。
温医师在一旁，眉头皱得愈发紧。
“小姐，我……”
“我在，采云你说。”
“小姐能为我做到这些，采云已经很开心了…”她见小姐为自己东奔西走，从云波大陆到映天大陆，不曾说过放弃。她也想多陪陪大小姐，可现在只能走到这里了。
“采云你说什么傻话，我不为你做这些，为谁做这些。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
阮栖双没说完，就惊得瞪大双眼，采云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在流失。
握住她的手，阮栖双为她输送灵力。但气海已经破损，进多少也留不住。
采云还想说什么，却是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诗兰她们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赶过来。望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祁诗兰的心情也愈发低沉。
众人都不说话，静静望着床上愈发虚弱的采云。
天渐渐黑下来，祁诗兰看着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双双，示意山远去帮忙。她自知自己修为不够高，去了也是添乱。
阮栖双拒绝了山远要替下自己的要求，她现在已经摸索出一个合适的速度来输送灵力，她怕山远替下自己时打破平衡，伤到采云。
又听到炸炉的声音，阮栖双心下一颤，手上输送的灵力却是丝毫没有扰动。
实在撑不住，她往自己身上拍了张沛灵符，努力控制着灵力的输送不受影响。
一直到深夜，阮栖双听到了此时最想听到的声音。
“给。”
看到那闪着细碎金光的丹药，阮栖双的手有些发颤，将固元丹塞进采云嘴里。
然而采云已经不能给她回应，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到。
用灵气将丹丸推进喉中，直到入腹。
采云有了动静，却是痛得蜷缩起来。那么坚强的采云都忍不住痛呼出声，阮栖双求助地望向温医师。
“是正常现象。”他其实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伤者吞下固元丹，竟如此难捱。
而这样的痛苦，采云以后还要经历许多次。
固元丹丹方的失传，固然有炼制方法困难的原因，也和恢复气海的过程难熬脱不了干系。
久而久之这样一个不常被用到的丹药，其丹方就失传了。如今能重新找到丹方，甚至成功炼制出来，实非易事。当初他看到采云气海受伤，虽说出了解决之法，却没想到真的能成。
等采云恢复平静，天已经快亮了。
听到她亲口说感觉好些了，阮栖双才放下心来，为她掖好被角，准备看她休息。
而身心俱疲的程文福跌跌撞撞走进来，误以为她没熬过去，心念俱灰之下诉说出满腔爱意。
程文福知道事情经过后，庆幸栖双小姐和穆公子救下了采云，心里萦绕已久的自卑却也愈发浓厚。
自己真的没用，若是靠自己，采云也许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连栖双小姐都能看那么多书，最后领悟解决之法，自己却只知道埋头炼丹。
阮栖双想起自己还没去感谢穆悠行，对程文福说了声便离开了。
而程文福去采云床前站了片刻，便找温医师去问她的状况。
得知以后采云还需要服用固元丹，直到气海彻底修复，程文福道谢后离开。
而温医师则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隐约知道他和穆悠行都炼制出了丹药，而两者成功的缘由还不相同。
穆悠行是因为栖双小姐看书后领悟了技巧，这程公子则是一次又一次试出来的。
现在看起来炼制出固元丹好似很简单，而实际上固元丹确实很久未现于世。
不说像栖双小姐那样肯为了一个缥缈的可能而苦苦钻研丹方的人少之又少，像程公子那样肯一次次尝试的亦是不多。
为利、为名，不会在一个丹方上付出如此大的心力。为爱，他们愿意披荆斩棘，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下去。
所幸，终达彼端。
程文福同温医师道谢后，就找祁小姐暂寻了一间屋子，他要试试自己能不能再次炼出固元丹。
成功炼制出固元丹的那次过程，他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听栖双小姐讲其中诀窍时，果真一一对应。
不过他当时炼制的时候并不知道成功的根本原因，只是千百次炼制后他踏过所有歧路终于步入正途。
如今再次尝试，心境已然不同。程文福看着自己顺利炼制出的第二炉丹，终于放下心。
阮栖双去向穆悠行道谢，昨晚接过他炼制出的固元丹之后就把全部心神放到采云身上，甚至未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
望着喜笑颜开同自己道谢的女孩，穆悠行却是未坦然受谢，“我做得不好。”当初随意把这丹方当做假丹方、没有进一步探究，是其一。知道如何炼之后未能一次成功，是其二。
昨晚突然炸炉的时候，他心里依旧在怀疑是否这样炼还是不对，是否栖双说的那些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并无实践的可行性。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第三个步骤其实很难，需要精准掌控时间和药液的量，稍有差错便会失败。自己还没做到完美，怎能就这样放弃继续尝试。又一次炸炉后，他才终于完全熟悉了步骤，最终炼制成功。
听他这样说，阮栖双愣住，“固元丹这么难炼，你几次就成功，真的很厉害呀。”她没想到穆悠行会觉得他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对于她这个什么都炼不出的来说，几次就能成功炼制出来一个不熟悉的丹药，实在是顶厉害的。
“厉害的是你。”穆悠行敛眸，又或者持之以恒日复一日尝试同一个丹方的程文福也比自己厉害。
阮栖双茫然地望着他，有些不适应他这个态度。
“可我还是要谢你。”阮栖双知道，昨晚采云真的差点撑不过去，而穆悠行及时炼制出的固元丹拯救了她。
穆悠行定定望着她纯澈的眸，突然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神色，“真的想谢我？”
阮栖双点头。
“不如……”穆悠行突然顿住，“算了，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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