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幼时聂黎二人所在的村庄遭兽潮肆虐，整个村子居民几无所剩。没有了安身之所和家人，兄妹两人相依为命。为了生存下去，聂黎带着妹妹四处找活计。后来被一名修士看出资质不错，便将二人带到青辰派，自此安家。

        聂黎以前从未想过修炼，因为他未曾接触过这事。如今才开始修炼，比那些早早踏入修炼之门的差了不止一丁半点。带他进青辰派的那个修士也只是见他资质不错不想浪费，带进来之后就未再管过他了。

        在青辰派，他依旧无人庇护，时常被欺侮。

        他竭尽所能往上走，终于在青辰派站稳脚跟，能够保护好自己和妹妹。后来他因为做事从未有差错，开始被掌门重用。

        表面上一切都很好，聂黎内心却并不似表面那般完美无瑕。

        他自幼时便一直在压抑自己，把所有的不平、不忿、不喜压心间。把所有的欲望、渴望、期望藏得严严实实。

        他是掌门的得力手下，是聂舞的可靠哥哥，是青辰派众弟子眼中令人称羡的存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时无法控制内心的阴暗滋生。

        直到发觉自己居然有一刹那生出“大小姐死在秘境也未尝不可”的想法时，聂黎才终于意识到，这种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青辰派给他带来生的希望，是安身之所。掌门从未苛待他，大小姐即使难缠却也未做过丁点坏事。他自认不良善，报复那些欺侮自己的人时也从不留手，但他无法容忍自己居然想过要无辜的大小姐去死。

        后来掌门没怎么罚他，他却无法原谅自己，自请来到千雪山。

        千雪山是真的常年飘雪，聂黎在山上待了几天，漫无目的走着。

        即使他有灵力护体，也难免觉着有难以抵挡的寒意入体，但他依旧自虐般地在雪地里行走。

        这些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并非真的想让大小姐死，从后来他及时补救和毫不隐瞒便知。他真正希望的，是逃离当时的生活状态。反映在具体的事情上，便是终结监视大小姐的任务。只是，一念之差，事情往不受控制的方向走去。

        小时候，是努力活下去。后来，是努力向上走。他好像从来没有“生活”过，像一张时刻绷紧的弓。如今弦断，倒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掌门的赏识，自然不是凭空得来的。他除了工作便是修炼，把每一个任务做好，才渐渐被掌门重用。有了充足的修炼资源，以前打压欺侮过他的后来却连直视他都不敢。

        舍弃好不容易积累的一切，来到千雪山。聂黎却未觉有何空虚，只觉前所未有的轻快。

        漫天大雪仿佛将他从头到尾一遍遍清洗，透体冰凉，心却也愈发盈透。

        感到寒气越来越刺骨，聂黎从思绪中回神，看到不远处一株剔透白花缓缓绽放。

        是白凌花。

        聂黎第一次亲眼见到白凌花，如此纯洁无暇，又是如此冰冷刺骨。

        他知道一些关于白凌花的事情，也知道采摘白凌花的瞬间会感受到极致的寒凛，以及日后不会消散的畏寒惧冷症状。

        待白凌花完全绽放，聂黎走上前去想摘下。来千雪山自省是其一，自罚也是其一，他不会逃避。

        还未等碰到白凌花，一片纤薄剔透的冰刃便将花茎切断，大朵的白凌花静静落到雪地上。

        聂黎收回手，起身望向不远处立在雪中的那人。

        白衣胜雪，雪发轻飘，漫天飞雪似乎因为她的到来愈发欢欣地飘舞。知道白凌花是这人采下的，聂黎后退了几步等她来取。

        即使借助外物，用冰刃割下花茎，她依旧会受到白凌花的反噬。那冷意是直击神魂的，躲无可躲。

        他自然不会将别人辛苦摘下的白凌花夺走，然而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心中满是疑惑，聂黎拾起刚刚那朵白凌花跟上去，“你不要吗？”

        那人却并不说话，不疾不徐走着。聂黎跟着她一路来到宫殿，有些意外这千雪山上居然有这样一处居所，只是着实冷清了些。

        站在外面不好意思进去，而门已经关上。将白凌花收进玉盒，聂黎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再未见到白凌花，聂黎却总是想起那个雪中仙子。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追上前去，却见她似乎有些意外看到自己。

        微微蹙眉，她直接开口，“有白凌花了，你不离开么？这里不适合你生活。”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仙子的声音，只觉好像清凌凌的雪水。

        然而未等聂黎说些什么，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那之后，他一直在千雪山游荡，却找不到再留下的理由。直至看到仙子被人攻击的时候，他终于明了。自己想靠近她，了解她。这样神秘而纯净的女子，自己忍不住被她吸引。

        看到仙子被几个修士团团围住，聂黎冲过去将人打退，而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全程她只在一旁静静看着，聂黎知道是自己很想接触她，而她对自己的存在是无所谓的。

        若是以前自己赖在千雪山不离开，还可以说是想回报她帮自己采白凌花的恩情。而如今自己为她赶走坏人，算是回报了对方，应该也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吧。

        冲仙子笑了笑，聂黎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千雪山，却忽然看到风携着雪花吹来，一朵白凌花静静落在自己面前。

        聂黎心里莫名有些恼意，自己并没有借机向她索取白凌花的意思，帮她打退那些人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害。

        在她心里，自己就是只知道索要白凌花的小人么！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追到她宫殿是为了白凌花，靠近她是为了白凌花，帮她打退敌人也是为了白凌花。

        “我不是为了这个。”即使心里翻江倒海，他还是努力维持平静。

        仙子微微蹙眉，“那你为什么一直停留在千雪山。”

        聂黎突然没那么气了。也是，自己一直留在这里，确实很像是想要多采些白凌花。

        然而他却是不敢说出真实想法的，若是让仙子知道自己对她……

        “我，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他撒了谎。

        “北漠城城主和你有仇？”仙子的声音更冷了。

        聂黎不了解北漠城城主，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却见仙子眼中有几分了然。

        仙子走了，聂黎却也生不出离开千雪山的心思了。

        因着那借口，他得以继续待在千雪山，但仙子还是不怎么想同他碰面，遇到他会远远避开。

        他能察觉自己在这里越来越虚弱，可他依旧不想离开。

        直到彻骨的冷将他包围，他晕倒在雪地，渐渐被落雪掩埋。

        醒来时是在宫殿里，救下他的是仙子。

        即使如此，仙子依旧在看到他醒来后冷冷让他离开。

        聂黎从未像那天一样如此无耻。他用灵力逼自己吐出血来，却只见仙子眼眸微眯，任风雪闯开门将他裹挟着扔到殿外。

        聂黎呆坐在殿外，想了许久。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迫的“要做”，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做”。

        他要尽力活着，要想办法吃饱饭，要把妹妹安全养大，要变厉害不被人欺负。

        而现在，他有着一个迫切的“想做”，那就是和仙子……

        不不不，聂黎摇头。他只希望能和仙子做朋友，其他的都不奢求。

        只是现在，仙子应该很讨厌自己吧。

        以前觉得，她替自己采下白凌花，把虚弱晕倒的自己救下来，她应该对自己有些不同吧。

        现在看来，仙子只是心善罢了。而自己却妄想得到更多，还假装吐血来获取她的同情。

        被识破然后扔出来，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他真的不想离开。

        越来越冷，聂黎忽地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门被吹开，雪花飞进殿内。

        扶着僵冷的腿站起，聂黎起身将门关上，继续在门外坐着。

        迷迷糊糊之间，又听到门开了。聂黎想再次起身关门，却直接被大风吹进殿内。

        门“砰”地关上，聂黎瞬间清醒过来，望着紧闭的门。试了试能打开门出去，聂黎却迈不动脚步。

        是风将自己吹进来的，不是自己非要进……察觉到自己的虚伪，聂黎眼眸微暗，推开门走了出去。

        自己分明也是想留在这里的，却非要怪风，真是卑鄙。

        刚走到门外，又被猛烈的风雪吹了回来。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在清醒状态下都抵不过些风雪么，竟已经虚弱至此。

        一次次推开门又一次次被风雪吹回来，聂黎这边的动静终于被仙子注意到。

        看到她走来，聂黎有些心虚，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留在殿内的。

        “想留下？”

        听到这话，聂黎什么都顾不得了，心里只有两个字“留下！”

        然而他却是不敢这么说的，斟酌道，“我可以暂住么？”

        “嗯，安分点。”

        听到仙子这样说，他的喜悦压制不住，“多谢仙子。”

        仙子真的是极心善的好人，明明不喜被外人打扰，却还是收留了愈发虚弱的自己。

        “我不是仙子，叫我疏晏。”

        仙子离开了，聂黎反复品着她的名字。

        疏晏，疏晏，像她这个人一样。看起来疏离冷漠如冰凌雪花，谁都无法近身，实际上内心却是个温柔的人。

        自那以后，他就在这里住下。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个仆人，聂黎主动为她做些杂事。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终于能勉强算得上朋友。聂黎却无法忽视内心那份渴求，而他也深记当初吐血后被疏晏扔出去的场景。

        他不敢耍任何花样，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美好骤然消失。

        只是他不知道，他眼中愈发浓厚的爱意早已出卖他的内心。

        在雪地里捡到昏迷受伤的聂舞，他将人带回宫殿，安顿好就去向疏晏报告这件事。

        看到她无所谓地轻点了下头，聂黎心中的紧张才慢慢消散，他刚刚在担心疏晏恼怒自己擅自带人回来。

        疏晏向来心善，自己早就知道的，刚刚不应该那样想她。

        回去继续照顾妹妹，聂黎没想到等聂舞醒来疏晏居然也过来看了眼。

        再到后来，他外出去寻疏晏时看到她反杀来人。等他赶到，她却将自己带回宫殿，问自己是否要……

        聂黎没有任何思考，便点头同意，接下来便被折腾到天黑。他不懂，疏晏分明是女子，却将自己弄到晕过去。

        她眼中没有一丝□□，却轻易将聂黎弄到崩溃。他濒临释放，疏晏却又停下，用冰凉的手指描摹他身体每个部位。待到他快要退下热意，疏晏又重新将他纳入。她会让冰冷的雪花飘落在他胸前，会在他意乱情迷之时逼他说羞人的话。

        最后等他终于释放，已经过了许久，而他则直接昏过去。

        在千雪山身体变弱是其一，太过沉溺于疏晏的掌控是其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疏晏比自己的修为高太多，自己分明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而自己，其实也甘之如饴。

        只是，聂黎不知道在疏晏心中，自己算什么。

        分明很是在意，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他怕自己无法接受。

        如今采云的状态越来越好，没了亟需炼出固元丹的紧迫感，阮栖双却也未完全放松下来。

        她还惦记着要找五婆婆，但这也是急不来的。

        “双双，明日浮岚城有拍卖会，可要去看看？”

        祁诗兰还记得小双双如今没什么趁手的法器，听闻这拍卖会上有把剑不错，她便起了去看看的心思。若是双双喜欢，她也会尽力去拍。

        阮栖双有些意动，但也知这里的东西都金贵，自己大概率是买不起的。

        不过，去看看也好。

        次日跟着诗兰去了拍卖会，阮栖双总感觉坐下后有人在看自己。

        那眼神隐隐有敌意，她觉得很别扭。

        待拍卖会开始，阮栖双就顾不得那若有似无的眼神了。景凌商行不愧是仅次于天瑞商行的第二大商行，一连出现的几件拍品都极珍稀，皆被高价拍下。

        直到那把剑出现，拍卖会的气氛被推上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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