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明蓁离了仪元殿却并未回永宁宫，而是去看了华妃。

        她如今失势，宫人难免怠慢。宓秀宫里，华妃靠在软榻上出神，见她来了也没抬头。明蓁也不在意，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前朝之事不会牵扯到后宫，皇上历来是个长情的人。你服侍他多年，那些情分总是有的，皇上念及旧情，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可皇上不想杀你，后宫之中却多的是人想要落井下石，彻底将你踩进泥里，永世不能翻身。”明蓁劝她道，“华妃，你也该懂事些，莫让皇上为难才是。”

        见华妃依旧没有反应，明蓁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皇上夺了慕容一族的爵位。判你父兄斩首，家中未满十四岁女眷没入宫廷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华妃，皇上总归是给慕容氏留了一丝血脉的。”

        华妃似是终于回了神，却是冷笑一声：“留了一丝血脉？琉求路远，这颠沛流离之苦，便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了，我慕容家剩下的那些人，能不能平安活到琉求还不一定吧。皇上哪里是对慕容氏网开一面了？分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罢了。”她艳丽的容颜仿佛都有些衰败了，“皇上如此绝情，却还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华妃！”明蓁生怕她的狂悖之语被人听去，给自己惹祸，连忙告诫她道，“先帝时的玉厄夫人下场如何，你不会不知道。慕容氏一族协助汝南王意图谋反，这样的重罪，皇上却还肯留你慕容氏的一丝血脉，已是法外开恩了。你应当感激皇上的恩情才是。若是在口出大逆不道之语，只怕谁也救不了你。”

        “纵然他们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他们也是大周的功臣，为大周厮杀沙场，战功赫赫！”华妃怒道，“昔日的功劳到了今日，皇上便全然不顾及了吗！”

        “你父兄功高震主也就罢了，还对皇上不忠，意欲协助汝南王谋反，再图谋一个从龙之功，何其野心勃勃，何其欲壑难填！”见她油盐不进，明蓁冷冷道，“你的父兄倚仗昔日之功绩肆意妄为，到了此刻，便都成了他们不忠的罪证。”

        “朝野上下多少臣子被慕容家压制得抬不起头？皇上又有多少次被你的父兄倚仗功绩下了身为君王的颜面？如今他们胆大包天竟敢图谋龙座！这么多年了，慕容氏一族在外欺男霸女、压榨黎民百姓的种种劣迹，难道你就全然看不见吗？！”怒火攻心，明蓁对着华妃大加驳斥，“纵然你看不见慕容氏在前朝如何，那么你自己呢？你在后宫作威作福多年，难道敢说自己没有愧对皇恩吗？！”

        明蓁细细数着华妃多年来做过的错事，数着她的罪行：“刚入宫时打压与你同宫而居的敬妃，屡次三番地冒犯皇后，推沈容华入水，让有孕的莞贵嫔罚跪，害死淳嫔，利用温仪帝姬构陷莞贵嫔，陷害沈容华假孕争宠，指使二江偷窃治疗时疫的方子，给端妃灌藏红花……华妃，你的罪行，后宫诸妃皆看在眼中，无数冤魂在你的宓秀宫中喊冤呢！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你难道没有半分忏悔之意吗！”

        听了明蓁的话，华妃的脸色变得灰败，但她仍然昂扬着头，高傲道：“本宫没有错。她们技不如人，她们就该死！”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理由，执拗得有些疯魔，声音凄厉，“沈氏，甄氏，还有端妃！端妃她该死！她害了我的孩子！她该死！”她美丽的面容愈发扭曲，恨不得将端妃碎尸万段，“那是个成了型的男孩啊！我的孩子！”她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神色悲恸。

        明蓁一时无言，她没再听下去，转身走了出去，嘱咐她身边的宫人：“好好照顾你家娘娘。”

        回宫的路上，春风看她心情不佳，只听见明蓁道：“春风，本宫心里难受。”华妃这么执拗地恨着后宫之中的所有人，恨着端妃，可她自始至终都不愿去想一件事——若皇上和太后对端妃害华妃落胎之事没有任何心虚和歉疚，那么，谋害皇嗣这么大的罪过，为何端妃始终不曾受到惩罚？

        这背后的真相实在太过于令人胆寒了，也许就连华妃，也不敢去戳破吧。

        晚风吹起了明蓁的碎发，她只觉得冷极了，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来。

        她是同情华妃吗？

        不是的。

        与其说她是同情华妃，倒不如说是担心她自己。

        树倒猢狲散。

        人情凉薄，怎能不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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