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第232章

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夏贵妃劝阻太子无果，只能退而求其次，带走了尚且年幼的昭华帝姬。可周予洐跪在殿外两个时辰，玄凌却始终不肯见他。

        于玄凌而言，周予洐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可那也仅仅是因为，他是明蓁给他生下的儿子。除了这一点，他与予漓并没有分别。

        待到日落时分，仪元殿的殿门缓缓打开，李长亲自引了周予洐入内。玄凌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荷包，角落处绣着的“明昭”二字，让周予洐只是看着，便觉得心口一痛——珍懿皇后夏氏，曾为昭毓夫人。

        在她尚且还在的那些日子里，她纵使力压群芳，也终究不是专房之宠。谁也没有想到，在她离去之后，乾元帝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阖宫上下，除了如妃和夏贵妃，乾元帝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自夏明蓁走后，周玄凌便不再宠幸任何一个女子。若非那日如妃有意引诱……他是真的在守着夏明蓁的，为着一个自己死去八年的女子，守身如玉。这位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正在以他的方式，思念着他天不假年的挚爱。

        周予洐跪倒在地，玄凌并不看他，只是淡然开口：“带着妹妹跪在仪元殿外，意图逼迫于朕——太子，你果真是朕挑选的好太子啊。”自珍懿皇后去后，乾元帝愈发喜怒不形于色，他平静地如同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周予洐的双腿已经跪到了麻木，他强忍着，叩头道：“父皇容禀，如妃为妾妃，却于永宁宫冒犯元后，罪不容诛。若父皇不肯严惩于她，来日母后在宫中，哪里还有威信可言啊！”想起记忆中母后的音容笑貌，周予洐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母后便是母后，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能替代她！纵使如妃再如何模仿，赝品终究是赝品！她永远比不上母后！”不同于昭华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他是被珍懿皇后亲手带大的，那时在太平行宫，他只有母后，母后也只有他。她一手将他养至九岁，半点也不假手于人，她教他读书识字，她教他为人之道，她教他宽和待人……母亲生养之恩，周予洐此生无以为报，如今母亲已去，身为人子，如何忍心见她做了别人步步高升的梯子，还无动于衷啊！

        玄凌面色不变，淡然问他：“那你待如何？”他的眼中仿佛含着一块万年寒冰，永远也不会融化。看着周予洐的眼神，并没有一丝动容，仿佛那并不是他挚爱的女子给他生下的孩子。

        周予洐抬头，神色坚决：“请父皇，赐死如妃！”他死死地盯着玄凌，玄凌却始终沉默着。见玄凌如此，他终于忍耐不住地出声喊道，“父皇！母后她已经死了！纵使如妃再像她，她也终究不是母后！难道您忘了吗？你爱的那个女子，我的母亲，她死在了乾元十七年的秋日，她死在了您的怀中！她……”

        “够了！”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玄凌骤然暴怒，似乎成了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满怀愤怒与痛苦，却终究无力发泄，“我难道不知道她死了吗！”乾元十七年的那个秋日，正是阖家团圆的佳节，他却骤然失去了此生挚爱的女子，那种心脏被人挖出的感受，他永远都无法忘记……他难道不知道如妃不是夏明蓁吗？他难道不知道如妃在利用夏明蓁吗？他难道不知道这对夏明蓁来说是一种耻辱吗？这些道理，他比周予洐清楚得多！可是，可是……他红了眼眶，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喑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响起，“可是予洐……我留不住你的娘……纵使我是天子，我也留不住你娘……若是再没有了如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他的脆弱和痛苦，让周予洐愣在原地——人活一世，总得让自己找点寄托。夏明蓁走了，带着周玄凌的心一起走了。哀莫过于心死。自夏明蓁走后，他便只剩了一具躯壳，每日宛若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若再没有了寄托，他真的承受不住。

        这个时候，周予洐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于母后的离去，最痛苦的人，不是被人传为“克母”的昭华，不是被母后亲手养大的他，而是眼前的大周君主。珍懿皇后、珍懿皇后。于天下人而言，夏明蓁是大周的皇后，而于周玄凌而言，夏明蓁却只是他的妻子。2

        是他，终其一生，最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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