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葛贤斌

郭峰言打开车门，早已换上了现代装的姜天璇坐进车里。他的气质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发生什么变化，依然是一派雍容大度。郭峰言大概可以明白为什么这位仁宗明明早夭，却属于乙女向穿越同人的重灾区了，他想如果他是青春少艾的女孩，看到面前这个人，他也顶不住。

        姜天璇发现郭峰言在注视着自己，于是点点头，露出一个带着三分困惑的笑容。郭峰言一般发动汽车一边感慨，可不敢让自己女儿看到他，原本就择偶困难的人看到这位陛下，择偶标准无形中会高出多少，令人不敢想象。

        在离开了生命监测仪后，这位苏醒在现代的古代皇帝在官方的帮助下给自己找了一个工作。现在姜天璇是以历史系闻名的z大学的一名教授，负责古代礼仪的选修课。据说他的课上座无虚席，还有不少旁听的人搬着椅子坐垫和马扎坐在教室后面或者过道上，甚至还有人开了直播。

        姜天璇脾气好，只要不在课上开闪光灯，他就随便别人拍，偶尔的制香泡茶课程还会把成品分给课上的学生。虽然他说话的腔调对现代人来说有点奇怪，毕竟那是古代的雅言，但声音悦耳，节奏舒缓。还有学生请他录下讲课的教案，用来当入眠音声的。

        但是郭峰言也有自己的一点点心病，在姜天璇说了自己的生母是澹台鸿之后许多考古学家和教授都快心脏病发作。就为了这个，他们思考了很久该如何把这个绝对能震撼世界的考古学发现发布出去。这肯定是真的，毕竟本人就在面前，然而这还不如假的。《旧晓书》里那篇《佞幸列传》原本在考古学家眼里属于只有文学意义的胡编乱造，现在谁都不确定有几分真了。

        他现在就是要带姜天璇去考古学会议上，顺便问问问对方的父亲到底有几个前男友。

        “只有澹台将军一人，”哪怕被问父亲的私生活，姜天璇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苦笑一下，“以人子的念头，比起未尝谋面的生母，朕还是更希望父皇能有人相伴。然则父皇亲口说过，他的情爱之心随澹台将军而去，虽然若要勉强，也能宠幸他人，但他看不上为了利禄出卖身体之人，也不忍伤害对自己真心相待之人，还不如清心寡欲，一心国事。”

        几个教授不知道是该哽住还是该松口气，好消息是不用更新对光武帝恋爱史的记录，坏消息是完了，他真的对一个男人痴心一片。看着目前情况不对劲，有人转移了话题:“陛下，这个我们先放一放，咱聊聊其他的……聊聊葛贤斌将军？”

        即使在光武朝，葛贤斌也是一个传奇人士，他的母亲葛氏也是姜少泽的生母，当然，他并没有皇家血脉。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进步，晓朝过分封建的社会环境也有了一些改善，然而寡妇再嫁一直是晓朝反对的事情。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再嫁寡妇只能为妾，不能为正妻，再嫁寡妇的孩子无论是前夫还是后夫的，都不能再考科举。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在寡妇再嫁的时候朝人丢臭鸡蛋和烂菜叶的习俗。正常来说，寡妇是不配嫁给皇家的，无论那是多么不受宠的皇子。

        葛氏并不是心机深沉的女子，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童养媳，却长着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小时只是清秀，长大之后变得越来越艳丽。和前夫成亲之后，婆婆不喜欢她“妖妖调调”的模样，让她每天用污泥涂脸。然而一次采桑回来，她满身是汗就在河边洗了一把脸，露出了倾国倾城的容颜之后，被他人看见了。

        半月后，她被人□□，慌乱中拿起烛台把人打了个头破血流。原来看见她容貌的那人是个开赌场的无赖，看上她之后就想把她弄到手，为此骗她丈夫去赌。十赌九输，她丈夫赌红了眼睛，把葛氏也压到了赌桌上面，当然也输了出去。她那一打激怒了无赖，无赖拿她丈夫出气，把男人活活打死。打出人命，官府关押了无赖，她逃过一劫之后也守了寡。

        婆婆原本不喜她，如今更是觉得她是个丧门星，她的独子和她长相相差无几，小小年纪便男生女相，长得也是艳丽多情，婆婆就连这个孙子也一起恨上了。偏她还有个小叔子尚未娶妻，对自己的嫂子早有觊觎，又视大哥的儿子为眼中钉，就给婆婆出了个主意，竟然要把自己的侄子卖去南风馆。婆婆被他说得意动，便叫了鸨母来家里相看，鸨母看到那孩子年龄尚小便一番风流姿态，当然经不住狂喜，给了一大笔钱，约好明日再来带走孩子。

        这一切被葛氏听到了，她原是农妇，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知道南风馆是个脏地方。偶尔贩丝进城时她见过在那里被抬出来的小倌的尸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又被草席一卷丢进乱葬岗里被老鼠和野狗啃食。她对自己尚且懵懂，但对孩子的遭遇心生恐惧，当晚她摘了断肠草放进饭食里面，她和儿子是不许上桌的。婆婆和小叔子正为了这笔钱狂喜，却又被葛氏生生毒死，她拿着钱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逃离了这个村子。

        他们流浪了三年，鸨母给的钱对于农妇来说是一大笔钱，但对于流浪的人来说远远不够。在这些年里葛氏当过歌女，也当过乞丐，最后的她昏倒在一间破庙里，被一个道士救醒了。道士摸着胡子对她说她将来贵不可言，只是她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她舍了自己的儿子，然后享五十年荣华富贵，其二是她显贵数年无疾而终，她的儿子颠沛流离十三年后顺遂一生。

        葛氏选了自己的儿子，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她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道士自称昙扬子，让她装扮起来去参加选秀，她的儿子假装成她的幼弟，更名为葛贤斌。葛氏艳美，却身后并无背景，其他皇子对葛氏即使有欲望，也抵不过对皇位的渴求。而嘉隆帝对修仙更有兴趣，美人于他不过力不从心。于是葛氏被赐婚给了景和帝，有些懦弱，却又脾性温柔的工匠皇子，一年后有了姜少泽，那个傻子皇子。

        葛氏没有对景和帝隐瞒过自己的过去，她也不知该如何隐瞒，反倒是景和帝想方设法帮忙遮掩。以寡妇的身份选秀是重罪，要是揭露出去葛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而葛贤斌也会因此而死。然而两年之后葛氏无疾而卒，她的过去还是被挖了出来，虽然景和帝保住了妻子的坟墓不被掘开，但也保不住葛贤斌，他甚至差点没保住自己，是抱着自己的傻子儿子在宫门口磕头一夜，才换来了一点点同情。

        葛贤斌被刺配，八九岁的孩子成了贼配军，但军头怜他年少，对他多有回护，他终于活着到了南疆。之后的事情或许也算峰回路转，葛贤斌在南疆遇上了一个好师父，在能上战场之后立下了不少功劳，虽然仍属戴罪之身，却也有了不少军中的名气。在十三年后，嘉隆帝驾崩，景和帝继位后的前几个命令中，就有赦免葛贤斌欺君之罪，并调他回京城一条。

        也就是那时，葛贤斌被景和帝任命为姜少泽的侍卫，从此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光武帝姜少泽并非任人唯亲之人，但运用人才往往不拘一格，葛贤斌的身份尴尬，却着实有真才实学，姜少泽就让葛贤斌训练亲军。后世认为这其中还有一半是为了牵制在北疆一家独大的澹台家，直到澹台鸿软禁乃至逼死澹台彦，清洗澹台家时，姜少泽才对澹台鸿放心。

        事情当然不完全是这样，姜少泽原以为澹台家的权柄要到他能信任的澹台鸿手上还需要几年，于是他扶持了葛贤斌。但澹台鸿的手段比他想得更果决，澹台家被澹台鸿亲自动手，杀得只剩下澹台鸿兄妹二人。葛贤斌确实是将才，姜少泽就放心把羽林军和南疆托付给了他，指望他和澹台鸿一南一北拱卫江山。

        葛贤斌为人谦和忍让，在战场以外的地方遇事总是先退三分，偏偏又心思单纯，和张扬跋扈，满脑子弯弯绕的澹台鸿有些相处不来。但同样因为葛贤斌的这个特点，他和澹台鸿又吵不起来。他严谨守礼，即便是私下也不与姜少泽兄弟相称，心里着实把年轻的皇帝当做弟弟看待。澹台鸿过去从未注意到姜少泽身边总是低眉顺眼的年轻侍卫，葛贤斌倒是认真观察过澹台鸿。

        他并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喜欢上澹台鸿，但如果这是姜少泽想要的，他就会认真祝福并且帮忙遮掩。只是很不巧，因为姜少泽对他态度温和全心信赖，他又顺从柔婉从不顶嘴，加上澹台鸿死得太早，《旧晓书》既不正统又不公正的把他的传记一半放进了《佞幸列传》里，成为了后世研究的“光武帝前男友”之一。

        不过幸好，他的爱情故事更加有名，才没有耽美同人分区出道，成为热cp。但不幸的是，他的儿子并没有逃过一劫，也跻身于《佞幸列传》，成为了“光武帝前男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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