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高三那年，发现霍择敛对自己的误会时，许观桴并没有那么惊讶。
他确实是私生子，不过不是霍家的。他跟许历实际上是同父异母。
他的母亲确实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当时具体发生了怎样的血雨腥风许观桴不知道，等他有记忆时，就已经是由爷爷奶奶抚养他和许历了。
“你那天说我可以随意提一个要求。”许观桴一早等在霍择敛的教室门口，见他出来，没有铺垫地直入话题。
霍择敛发现自己误会许观桴后，说可以满足他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霍择敛看了看四周，将他带到人少的角落：“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刚才那么多人呢。”
许观桴没有反驳。
霍择敛自知理亏，不再找茬：“行了，说吧。”
“我想向你借钱。”许观桴始终认为自己骨子里是没什么傲气或自尊的，他顾不上那些，更是不可能拥有那些。
可因为对方是霍择敛，他竟陌生地感到窘迫。
霍择敛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向他借钱的人不少：“没问题，你要借多少？”
许观桴说了个数，霍择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许观桴，你家里又不让你念书了？”说着，下意识瞥了一眼许观桴手指上被什么锋利物品划过的痕迹。
许观桴侧了一下手，让霍择敛在那个角度看不到那条血痕。他的视线移向了霍择敛那双手。展芊纹给的戒指，确实更适合戴在好看的手上。
两指被划过的地方迟缓地传来刺痛。
许观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钱我会尽快还你。”
霍择敛本就想着等会儿要找舒近梨的事，没接着深究，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路过男卫生间时，里面走出来两个男生，跟在霍择敛身后。
“我跟你说，我的预感准没错。今年省状元肯定是我们学校的。”
“你知道什么，我一初中同学在现在是隔壁重高的，他说了，他们今年学苗格外好，年级第一那做题速度和准确率，简直快被传成神话了。”
“那有什么稀奇的，省状元不出意外不是我们学校就是他们学校，又不是没见过。”
“不是，就连他们老师都说了，那孩子太厉害了，近几年少见的那种。”
“……但是上次二模，许观桴的分数不是超过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了吗？”
“卧槽，真的假的？”
-
许观桴住校前，去找了一次许历。
“太好笑了，你觉得我希望你继续上学？我凭什么帮你把书拿出来？”许历嗤了声，“你不是看见了吗？你那些书早被撕碎了，你就算拿了又有什么用？”
“只要那一本生物教科书。”
许观桴几乎没有过主动找许历的时候，可这一次他把生物必修一的教材放在家里了。
许历啧了声：“这么大的事，就这点诚意？”
许观桴看着他：“我求你。”
他面不改色，无半分犹豫。
他对放下自尊的事与话习以为常，毕竟没有余地。
许历未在他脸上看到屈辱，满脸不爽道：“这话你说太多次了，太廉价，没作用。”
许观桴唇线紧绷，正欲再开口说什么，后方忽然有个男生过来，搭上他的肩膀。
男生道：“你在这呢，展芊纹找你半天。她说二模最后一道生物题确实有点问题，正要跟你讨论。这不，我上个厕所正好看着你了，跟你说一声。”
许历似乎有些意外，许观桴什么时候跟同学这么熟了。
男生话说完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个人：“不好意思啊，你们接着聊。”
许观桴看了一眼许历，目光转向男生：“不用了，我也回教室。”
进了教室，许观桴向里看，没有看见展芊纹。
男生张口刚要解释什么，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声。
“你们都还好吧？”
许观桴回头，见是展芊纹，面露不解。
展芊纹说：“我们别堵在门口，回座位解释。”
男生笑着道：“我就先回去做题了。”
展芊纹对他道了声谢，然后与许观桴一起回到座位。
课间教室里有互相问题的人，不如自习课那么安静。
展芊纹怕打扰其他人，说话时声音比平时小了一些：“我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一副要欺负人的样子，有点不放心。正好……”
许观桴脸色一变，问：“你听见我们说话的内容了？”
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展芊纹愣了一下，坦诚地摇了摇头。
许观桴低声道：“抱歉，你继续说。”
“赵潇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他说可以帮忙看看情况。还说自己练过，就算对方真动手也能控制一下局面。”
展芊纹当时嘱咐的是能把许观桴叫回来最好，叫不回来就了解一下情况。她自己则一直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稍有不对，她能及时反应。
许观桴怔了一下，见她当真是一派严肃的神色。
其实别说许历，就连霍择敛，他现在说不定也能打得过。他只是不能真的动手，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所以……我错判情况了吗？”她眸中的关切不真实得几乎要沿着他指上的划痕将他灼伤一遍。
许观桴仓皇收回目光：“没有。谢谢你。我和他确实有一些小过节。”
他补充了一句：“已经解决好了。”
展芊纹放下心。
其实赵潇主动帮忙，展芊纹还挺意外的。不过想来是她经常给他们讲题，他们心里一直记着，感激着。
而许观桴成绩又太好，大家对他很客气，也很想跟他搞好关系。
后桌女生轻轻拍了拍展芊纹的肩膀，在她转过去时，往她手心里塞了几个巧克力。
“芊纹，我看早上给你困得不行，老师都欲言又止好几次了。”
展芊纹拿着巧克力回以一笑：“谢啦。”
许观桴悄悄去看身旁人的笑颜。
高三之后，她很少再去找霍择敛。
她始终如一地对大家很友善，周围的人也很喜欢她，哪怕在她热烈追求霍择敛的时候。
许观桴认为她对周围人的举动并非刻意，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大家跟她已经熟悉起来了。
展芊纹曾无意间对他说过，有的人不仅不会因为被给予了帮助而感谢，还将此视为理所当然。如果下回不再帮忙了，甚至会心生埋怨。
她说，班级里的同学大部分都不是那样的人，这是幸运的事。
-
许观桴每天起床都很准时，睁眼看了看周围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环境，他隐约察觉自己梦到了高中时期的事。
展芊纹和许观桴从卧室出来的时间差不多。
他看见她，有一瞬恍神，双眸下意识追着她。
展芊纹翻了翻冰箱，说：“我先简单做个早餐。”
“我帮你。”许观桴回过神，走到她旁边。
展芊纹没推拒，确认他没有忌口之后，与他一起做了早餐。
两人配合默契，并互相看出了对方做饭手艺娴熟。
吃早餐时，展芊纹问他：“我昨天说的……你能接受那些都是真的吗？”
“嗯。”
他应得太快，展芊纹仍不放心，但也不好来来回回再问。
“还有个请求，”展芊纹说，“不要告诉别人我穿越的事。”
不可能再有人相信了。
“你只告诉我了吗？”许观桴问。
“当然。我必须要完成任务才能说出这件事，昨天刚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了。”
他抬眸看向她，似是想问为什么只告诉他。
展芊纹没等他开口便说：“我想快点完成任务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尽快向你坦白这件事。”
她低头看着早餐，想起还未经历穿越时的某一个拂晓。
-
高三的她曾拿着手机躲在角落里给妈妈打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展芊纹，这么早打什么电话？！”
“对不起……”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妈妈，最近学校里有个女生一直在针对我。她总是故意碰掉我桌子上的东西，走路时撞一下我肩膀，在各种事情上为难我，我……我怕她以后会直接……”
手机里传来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总是关注这些没用的？”
“我的朋友们不会帮我，妈妈，我没有办法了……上次那篇作文，老师把我的作文在全班面前念了一遍，没有念她的，所以她……”展芊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颠三倒四的话语逐渐没了力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不是应该向她道歉？”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她渴望听到反驳。
空气有些凉，似乎要浸到她的胃里。她屏息小心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
“对，快点道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对面很快挂断。
展芊纹紧紧攥着手机，浑身的力气都用在这一处，手止不住地颤抖。
在某一刻，心口堵着的怨压过了长久以来的恐惧和无助。
为什么要息事宁人？
为什么在毫无错处却仍受到伤害时要一退再退？
她为什么要怕那些未必真的伤得到她的事？
展芊纹慢慢平复着呼吸，走到窗边看了一场完整的日出。
-
“怎么了？”许观桴见她出神，轻声问。
展芊纹的目光移向他。
他总是会陪着她，哪怕是在毕业那日面对霍择敛，他也会挡在她身前。
甚至有一天在走廊听到有人议论她，他还动了手。
他没有一刻不维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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