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是胡闹
待顾清若将默诵的兵书换了三册之后，那柱插在香炉的香终于闪了几闪，化出最后一缕烟雾，熄灭了。
顾清若缓缓吐了一口气，朝顾家先祖恭恭敬敬地叩首而拜。
“列祖列宗在上，清若不求富贵显达、名垂千史，只求顾家上下平安顺遂，福泽百年。”
门外，瑶红焦灼地看着紧闭的祠堂大门，着急道：“都已经一个时辰了，怎么姑娘还不出来？”
老爷说的是一个时辰，这会儿时辰都到了，也没见到姑娘身影，难道姑娘没撑住，晕在祠堂里面了？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瑶红忍了又忍，最终担心姑娘的心情占了上风，伸手便要去推门。
璧青一把拉住了瑶红：“不能进！姑娘已经受罚，若是你闯进去，姑娘就白挨了。”
瑶红咬着唇，红了眼眶：“喊又不能喊，进又不能进，那我们怎么办？”
璧青皱着眉，忍住心中的焦灼，道：“再等等。”
“吱呀——”祠堂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下一刻顾清若便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吵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扶着我……”顾清若扒着门撑住自己的身体，有气无力地瞪了瑶红她们一眼。
“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瑶红和璧青立刻一左一右上前扶住顾清若。
顾清若把身体整个挂在她们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祖母给垫子里缝上了铜丸，让她的膝盖好受不少。奈何她跪的时间实在是久，就算是铜丸也只能缓解一些痛楚，并不能彻底让她完全免受惩罚。
从里面走出来那段路真是辛苦，她缓了好几口气才走出来，没想到正听到瑶红她们在争论。
有这力气，还不赶紧把她扶回去！
这一天过得，比她在外面领兵时还要累。
现下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毕竟清河大军还在城外戳着呢，现在还没有到她能静下来养伤的时候。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看到顾景蘅站在不远处，攥着拳头，红了眼眶，定定地看着顾清若。
“少爷。”
璧青瑶红都还扶着顾清若，不好行礼，便微微屈膝算是问安。
“蘅儿，你怎么没去休息？”顾清若看了看天色，温声道：“明日还有早课，这么晚不休息，起不来床先生可是要打板子的。”
“二姐姐，你不要每次都敷衍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你守着镇国公府。你从此便可以依靠我些许，无需再一个人硬扛着。”
顾景蘅有些不满顾清若转移话题，二姐姐为什么老是拿他当孩子看呢！他已经懂事了，不是当年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孩子了。
顾清若收了笑意，正视着这个她从襁褓中就看着长大的弟弟。
时光匆匆，在顾清若的记忆中他仍旧是那个笑咯咯等着她举高高，追着她要玩具的孩子。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个身形虽然略显单薄，却已挺拔如松、长身立玉的少年。
现在这个少年，正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想要为她分担肩上的重担。
“蘅儿，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顾清若问道。
“二姐姐，这些话已经在我心中滚了千百回，我不是一时冲动才这么说的。”顾景蘅说得急切，生怕顾清若不信他。
他从前是不懂事，只知道他的二姐姐是个威风八面的镇国将军，手下万马千军，战无不胜，每次提起，学堂里其他人都羡慕不已。但他后来慢慢便懂了，他那些用来夸耀的东西，都是二姐姐九死一生用血汗换回来的。
顾景蘅再想到这些的时候，不仅再也生不出欢喜，更深恨自己无用。
他是顾府的男儿，二姐姐受的苦，原本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他宁愿付出他的一切，换得他的二姐姐今后能去过平常人的日子。像其他姐姐一样，安逸悠闲，平安和乐。
“父亲书房里的兵书我每日都在努力地习读，顾家枪我也练到第三重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跟父亲说去军营历练。”顾景蘅眼神坚定，道：“二姐姐，从今以后，换我来护着你，护着镇国公府。”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得到！”
“你便可以跟三姐姐一样，留在府里写字、绣花、弹琴、下棋……做所有女子喜欢做的事情。”
等等……
顾清若一开始还非常感动，听到绣花弹琴那里，嘴角顿时抽动了一下，把眼眶中的泪水都忍了回去。
弹琴是什么鬼？
绣花又是什么鬼？
一旁的璧青和瑶红对视一眼，同时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顾清若绣花弹琴的模样，一齐打了个冷颤。
那个画面好可怕。
“蘅儿。”顾清若打断顾景蘅的话，正色道：“你做的这些事情，父亲和母亲知道么？”
顾景蘅愣住了，顿了一下，才道：“……父亲应该知道的吧。”
“应该？”顾清若冷声呵斥：“你根本就是在胡闹！”
“兵书看了几卷就能做将军了？枪法练到三重就敢进军营了？就这本事，连清河军守帐的将士都比不过，还好意思跟父亲提？你以为军营是让你玩闹的地方，大家都会让着你吗！”
顾景蘅被顾清若一连串劈头盖脸的呵斥给骂傻了。从小到大，顾清若都没有如此严厉地与他说过话，一时间顾景蘅只会呆呆地站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就是强忍着不让掉下来。
“我……我会努力……”
“努力？”顾清若冷笑，“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骑兵骑尉了。”
“知道祖父和父亲为何不将顾家枪教给你么？因为你根本不是这块料！”
顾清若冷着脸给了顾景蘅最后一击，语气狠厉地仿佛从前十分疼爱顾景蘅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顾景蘅终于忍不住，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在瞬间被他狠狠擦去。
“你！你根本就不懂！”
顾景蘅红着眼眶，突然猛地转身跑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顾清若注视着顾景蘅离去的背影，突然绽开了一抹笑容，那绝美的笑容隐匿在面具之下，无人窥见，只有划过脸庞的泪水，顺着下巴滴到了衣服上。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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