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城戏子
兰茝回到官舍之后便开始倒头大睡，中午云杉打了午饭来也未能将她叫醒。
直到又是一个黄昏落幕之时，她才睁开了双眼，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一日只吃了一个包子。
官舍内的院落都是四方小院，推开窗户看到的四角天空是一片橙黄之色。
“这段时日来，倒是辜负这黄昏美景了。”自她从北燕归来之后，便片刻不得喘息，只为梁荃的一朝大业。
若是梁荃最后得偿所愿，她又当如何，与他一同争天下吗？
她双眼微阖，长呼了一口气，关上窗户。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来欣赏这山河美景吧。
她起身走到隔壁的偏房，敲了敲云杉的房门，想叫他一同去膳厅用饭。
“阿酒。”云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兰茝转过头去，发现云杉从外边回来，手上还提着食盒。
“云杉，日后哪位姑娘嫁了你，真是好福气啊。”难为他一个大好男儿留在她身边，终日惦记着她这点口粮。
云杉唇角微抽，面无表情道：“想着这时候你也该醒了，便去打饭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有一人进了他们的院落道：“准备去用饭，一起搭个伙吧。”
来人正是燕云，自上回在朝堂之上呈上公良絮的人头之后，他又开始沉寂了，大臣们很容易就忘了有这么一号人，也没听说他与哪个人交好。
这样的他与当日武举考试时，那个惊艳四座的燕云相差甚远。
兰茝没想到，他这次会主动来找自己，看来是有要事相商。
“燕兄能来，我自是欢迎的，还望你不嫌弃我们这里的薄酒小菜。”兰茝笑着说道。
燕云看了一眼云杉手中的食盒了然的笑道：“膳厅饭菜的口味，我如何能不知？”
三人进门后，云杉便将桌子清理出来，摆放好饭菜碗筷，又退了出去。燕云在场，他不便与兰茝同桌用饭。
兰茝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云杉，对燕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要用饭之后说，还是现在就说呢。”
“你倒是直接。”燕云放下碗筷，笑着开口道：“看来，若我不说明来意，这顿饭也吃得不安稳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对她道：“这是你那军事图的简版。今早你向殿下汇报之后，他便召我前去了，并把牵制宫中禁军一事交与你我。”
“光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牵制皇城禁军。”兰茝自任羽林军中郎将之后便觉得宫中禁军越发深不可测。尤其是这禁军统领更是南梁难得的军事奇才，可惜只忠于梁王。
“上午，我从四皇子府出来之后，便去了吴越，薛臼、晏婴、赵墨轲、卫鞅等五位将军府上，告知他们要好好配合二皇子殿下。今日下午，二皇子身旁的那位随侍夙凤便去了这几人府中，游说他们。你原本便是禁军中人，到时与在兵部的我配合，清除乱党即可。”
燕云这番话说得隐晦，但是清楚来龙去脉的兰茝却是听懂了。
“他的动作倒是快。”
燕云笑答：“不快不行啊，现如今他罪名昭彰，留给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日也不多了。”
成功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风云瞬息万变，时光转瞬即逝。
去各武官府中游说的夙凤正从京都护卫军将领赵墨轲将军府中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幽深的墨色，如释重负的走上了马车，回去复命。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梁荃坐在轮椅之上，亲自迎接，“禄公公。”
来人正是内侍总管之徒小禄子。
“殿下。”
梁荃看着小禄子那双干净灵动的眼此刻在他面前变得世故，不由的开口道：“不知道内侍总管大人，见到这样的禄公公，会是什么感受。”
小禄子低头一笑，在室内的烛火下，他的脸白得反光，“这皇城之内哪里会有手脚干净之人，只是小禄子天生幸运，长了一张好人的脸罢了。”
梁荃未置可否。
从他第一次发现他在宫中烧纸祭拜，他就知道，这个内侍与他一样，是这偌大皇城里的蛰伏之人。
“东西可得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
“得手了。”小禄子伸出他白净的手，将握拳的手掌缓慢摊开来，一枚铜哨躺在他的手心。
看到那哨子时，梁荃的眸色更深了，欲从他手中取过哨子，小禄子却“倏”得合上了手掌。
“殿下，我并非效忠于你，所以……”
“说你的条件！”梁荃的声音再次变得冷硬。
“呵！”小禄子轻笑出声，唇红齿白的他在这一刻有些雌雄莫辩。那双白皙的手，缓缓抬起，取下内侍的帽子，一时间长发倾泻而下，化身成清秀佳人。
“殿下，小禄子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殿下若达成所愿，需纳我为妃。”
“不可能！”梁荃面容冷漠的看着一位内侍成了一位清秀佳人，无丝毫讶异之色。毕竟，他身边也有一位这样的人。
那双眼清澈干净，那面上笑靥的却如山花，娇艳世故。
她从指缝间垂下挂着铜哨的链子，对梁荃道：“那这铜哨奴便不能给殿下了。听闻，这铜哨可命陛下的暗卫，我是趁着我师傅还未清醒之时，将其还回去，还是在殿下计划执行到关键之时，将这哨子轻轻一吹……”
梁荃面露出讥讽之色，对她道：“本殿倒是好奇，你为何会提这个要求。你看着倒不像倾心于我。”
小禄子走上前去，双臂揽着他的脖颈道：“奴出身卑贱，这一生所愿，便是走到云端至高处，俯瞰天下山河。”
梁荃望进她那干净的双眸中，那里盛满厌世之悲，便知她未说实话。
“好，若此事能成，便如你所愿。”梁荃也没明说这“如愿”的内容是什么，但小禄子便当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从手中取出挂着铜哨的链子，对他道：“殿下从这一刻起便是奴的人了。”她的笑里带着疯狂与戏谑。
小禄子说完这话，又退后三步，将那内侍的帽子再次戴在自己的头上。她又变回了那个眼神清澈，唇红齿白，模样白净乖巧的内侍。
“殿下，奴告退。”就连声音都带着些微的腼腆之意。
书房的门被她缓缓合上，那人离去之时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样子。
“疯子。”梁荃望着自己脖颈处的铜哨，暗骂了一声。
这皇城内外，你方唱罢我登场，小心翼翼的演好每一场戏之人，又何止蔓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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