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学和上厕所
上学和上厕所
报道第二天，两辆山地车飞一般冲过小桥，掠过沿河路走向学校的人群，急停在石狮前。
“差10秒50分钟”夏云峰抬手看了看表。
“填志愿时候怎们想的，找了这么远个学校，整个横穿了市区”蒋逸逍抱怨道
“是你要报这的，我这是服从分配”
“反正你也考不上二中和师大附中，正好和我做伴了”
“真苦逼，每天得少睡一个小时。”
“咱研究研究吃什么吧，饿了。”
俩人推着车穿过小巷，沿着一中后街开始打食儿。
“学校不怎么样，后街吃的倒是挺丰富，这么多摊儿，咱俩一个星期都过不完一遍。等军训结束了得带瑶瑶来尝尝。”
“估计没什么戏，昨天韩叔叔说，给我俩找了个特牛逼的外语教授补英语，瑶瑶根本没时间和你来。”
“不能吧！哎，你们上课带我一个呗。”
“亲兄弟明算账”
“今天早点”
“带奶茶”
“行”
“学费自理”
“那当然”
“上课其实挺热的”
“包饮料”
“成交”
“你个学俄语的跟我们学什么英语？”
“瑶瑶在啊”
“情种呗”
蒋逸逍一边笑话夏云峰，一边和早点摊老板点餐
“老板，两份肉夹馍，两杯奶茶，带走”
“我不吃这个”
“又没给你要，积极什么”
“你吃两份？胖成这样了都，少吃点，少吃点。”
“你管我”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蒋逸逍拎着两份肉夹馍进了教室，走到陈焰座位前双手捧上早点
“哥们，啊不，姑娘…”
“咱俩熟吗？”陈焰边说边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姑娘，我这个脑袋有点笨，没意识到细节，真的。要不一个星期早点我请。你要不骂我一顿，揍我也行，不要打脸就行，都丑成这样了，再打就没法看了。”
蒋逸逍几乎抖出了一切能想到的招数。陈焰的脸还扭向另一边，脸上的表情从冰冷逐渐缓和过来，然后“噗呲”一下笑了。
“不要再说了，咱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好”
“拿过来，去你那边吃”
“起驾吗？”
“起驾”
“皇上出宫，众人回避”
蒋逸逍扒拉开通道，把陈焰让到自己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皇上为什么驾临我这才肯用膳？”
“我同桌是回族。”
“我买的是清真的啊！”
“人家有经名，我还是讲究点比较好，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一边吃东西。”
“经名是什么？”
“不知道。快吃你的，我家老头说了，到了新学校要注意尊重民族习惯。”
“清真的也不行？”
“说实话，我，不，知，道！”陈焰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嗯，陈焰是个好同志，知道民族团结，吃吧，没事儿。蒋逸逍，知道你这么没文化，我也就放心了”前桌的霍俊扭过头来嘲笑蒋逸逍。
“以后你离我远点，别想拿切糕威胁我！”蒋逸逍装作严肃的和霍俊说
“去你的吧，想吃你还买不起呢。”
窗外开始炽烈起来的阳光掠过护城河浅浅的微波，印进有些燥热的教室。只经过一个大扫除就开始融洽起来的气氛中，老师们抱着卷子走进各自的班级里。依旧白衬衫、黑西裤、黑布鞋的王老师也迈进4班教室。
“桌口朝前，除了笔其他东西消失，开始。”
同学们开始哗啦啦的倒腾桌子，王老师又开口了：
“摸底考试一天完成，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每门考试后休息10分钟。下午考试结束后领书，不再重复。每列第一名过来拿卷子，开始考试。”
谁都没想到，漫漫长假结束后还有摸底考试。两个多月的空档期，两个多月没碰过的笔，两个多月没用过的大脑已然在连环的考试中被抽空、吸干。两个多月的色彩斑斓被考试染成了恐怖的惨白。
夏云峰扛着用塑料绳捆起来的迷彩服和书，无精打采的路过4班喊蒋逸逍一起回家。蒋逸逍也和夏云峰相同的状态、相同的姿势，垂头丧气的走出教室门，和夏云峰对视后俩人无奈的一笑，苍白的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学校用来打击新生沾沾自喜心态的套路，绝对是神来之笔。不仅让学生们收回了心神，更让学生们感到压力前所未有。同时也用成绩把刚进校门、还没真正打成一片的学生们，无形之中划了几个等级，或者说是几个群体。心中的惴惴不安和等待成绩的紧张，无异于中考后的情形。幸好已经分班了，否则一些学生会因决定分班结果的成绩，失去信心或者一蹶不振。
一中的军训除了吃住在军营、行动在军营，拉了几次紧急集合，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对于蒋逸逍，除了教官给的“小胖”的外号传播甚远，除了认识了一个叫蒋逸遥的女孩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军训的作用或许仅仅是为了缓解一下摸底考试带来的痛击。随着风吹日晒的军训结束，面色黑红的蒋逸逍的黑暗高中时代正式开始了。
喊着“你们有福了”和“窗户纸后边的一坨屎”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王涛。
演示着“氯气溶于水，淡黄，淡淡黄”的化学老师武老爷子。
课前看小说，上课讲故事，下课留作业的物理老师。
标榜“我脾气很好”的数学老师。
乐呵呵的胖子政治老师兼教导主任“张大爷”。
带领教师穿衣潮流，机枪语速说出“I`m a girl”的英语老师“韩美人”。
……
老师们仿佛一座座黑压压的大山从天而降，带着镇住猴子的符文，让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学渣的学生们束手无策。
睡不醒、昏昏沉沉听着天书的蒋逸逍，从进教室一直睡到课间操的夏云峰，上课听到哭的辛辛，呆若木鸡的李铭磊…他们的存在似乎和这传说中的重点高中格格不入。也许家到学校的距离，就是他们和学霸之间的距离。蒋逸逍的自信也只有在历史课上才能稍微显露一下，积极的互动和滔滔不绝的讲述，竟然让教历史的小张姐姐感觉到了些惊讶。
摸底考试的成绩发下来了，大部分学生都被阴云笼罩了起来，当然除了霍俊和夏云峰那种超级淡然的，以及真的学霸们。
初中的蒋逸逍在学校里虽不是数一数二的，但能考进一中也确实不是什么怂货，可他确确实实在摸底考试中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虽说败了就败了，还有来日方长，可恨的是身边还有两个灭火用汽油浇的。
“我英语比你强点”霍俊扭过头瞅着蒋逸逍26分的英语卷子，
“物理差不多、数学差不多，竟然还有及格的，我去，这个还挺高啊！”霍俊一边翻蒋逸逍的卷子一边评论。
正吃东西的同桌果果听到霍俊的话也凑过头来看，然后开始感慨：
“人才、绝对的人才，要不是字不好看，肯定满分了！”
“好了啊，你们打住吧。”
蒋逸逍一脸苦瓜相，把所有卷子团起来揉成一个大纸球，走出教室，一脚踢了出去。大纸球飞出敞开的楼道，飞过铁栅栏，飞进古老的护城河，随着窄窄的水流缓缓远去了。
自习课班主任王老师坐在讲桌后，捋了捋胡子和大家说道：
“摸底考试只是让大家认识到你们真实的自己。不管考得怎么样，现在的分数代表不了以后，代表不了将来。你们的目标是高考，所以我想，大家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教室里很静，沉默的静。这里坐着的有曾经的佼佼者，有保送生，有竞赛生，有不服输的努力者……考试成绩如滚滚天雷般砸碎了他们心中自以为是的小骄傲，王老师的话也在唤醒着他们的沉醉。
蒋逸逍一如既往地奔波在家和学校的路上，一如既往地比绝大多数同学少睡一个小时，一如既往地困倦着听课，终于第一次单元测验也来了。浑浑噩噩的答题、浑浑噩噩的放学、浑浑噩噩的等成绩。
活动课上，拿到单元测验成绩的大部分高一学生们再次受到重伤。戏剧化的场面出现在高一的14个班里，有哭的、有笑的、有郁郁寡欢的、有无可奈何的。但没几个出教室门的，没几个打球的，没几个打闹的，没几个组团吃零食的。
辛辛眼眶晶莹的盯着鲜红的分数。霍俊下巴支在桌上，脑袋上盖着随风起伏的数学卷子。果果趴在桌子上埋头抽泣。蒋逸逍迷惘的看着窗外，嘴里叼着张化学卷。
虽然开学不久，虽然高中才刚刚开始，可是仿佛高考已经和这些人说拜拜的。如此大规模的失落和挫败，大约全国也只有这么一所学校是这个样子了。
自习课上武老爷子气愤的拍着桌子：“给你们讲颜色，你们给我讲淡淡黄，给你们讲用途，你们给我讲刷厕所。班里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及格的，只有61分，你们是怎么考进来的？就这样还想上大学？上厕所吧！”
“上厕所吧”挑逗了一些笑点低的神经，但也确实让教室里的学生们觉得，考进这个学校，不就是“上厕所”么。但是，这第一次“擦屁股纸”，要家长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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