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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抢走的日记


  被抢走的日记

  难得作业不多,蒋逸逍完成的也还算顺利。收拾好书本后,环顾了一下自习大厅,见所有人都在低头安静的忙手里的事,自己又闭上眼睛做了会眼保健操,然后取出日记本,准备完成当天的闭幕仪式。

  厚厚的本子被翻开到书签标记的位置,蒋逸逍用手指按了按中缝,拔开笔帽,落笔。纯蓝墨水在纸上走走停停,记录着一些事情,然后再记录一些心情。可能想的比较多,也可能思绪比较乱,钢笔笔尖悬在日记本上的时间稍长了些。就在笔尖悬空的时候,日记本被突然出现的一只纤瘦的手拽走了。蒋逸逍慌忙想上手压住,可还是慢了半拍。抬头看见了站在过道的萨日娜,骄傲的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又比了个“二”,也或许被称作“V”的手势,一边笑一边倒退着要溜走。

  蒋逸逍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挪开椅子,动身去追,跑了两步,意识到还在自习大厅里,又放缓了脚步。眼瞅着萨日娜跳跃的马尾就要消失在大厅门外,又急忙加大了步幅、加快了频率。

  图书馆走廊里,萨日娜在前边笑着跑,蒋逸逍在后边着急的追,都想向对方喊“停下”,却又都不敢发声。被逼到走廊尽头的萨日娜看到了女卫生间,像作死扑火的蛾子一样钻了进去,停在第二道门的门框下喘粗气,蒋逸逍追到门外,也急忙停下,要不是及时推住门框,身体就随着惯性冲进去了。

  “莎莎姐,快还我,那是我的日记!”蒋逸逍低声冲萨日娜喊

  “就是因为日记才看啊。”萨日娜喘着回应

  “给我吧,偷看人隐私不好。”

  “没偷看啊,我是抢过来看的。”

  “姐,求你,别看了,没啥好看的。”

  “就看一会儿,别小气,哈。”

  “你是姐姐啊,不能欺负我呀!”

  “欺负弟弟就是要趁早的。”

  俩人在女卫生间一里一外的僵持了十几分钟,蒋逸逍终于在各路女看客们警惕流氓一样的眼神中,妥协了。直至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萨日娜才把日记本还回来。

  “写的不错哈,朦胧型的,还有点正能量,比言情小说强多了,以后记得让姐姐定期批阅。”

  “女流氓!”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快收拾东西,送姐姐回家。”

  “不送!”

  “还有点小脾气。快点!”萨日娜伸手轻轻扭住了蒋逸逍的耳朵

  “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蒋逸逍打掉萨日娜的手

  “好啦,姐姐错了。送姐姐回家好不好,一个人害怕。”萨日娜态度反转

  “还有你害怕的?”

  “人家是美貌的女孩子嘛,万一有坏人呢。”

  “呵呵”蒋逸逍冷冷一笑,接着说

  “坏人都怕你!你的保镖们呢?”

  “那几个背信弃义的家伙,被你哥拉到黑网吧打半条命去了。”

  “老天有眼,报应啊!”

  “好弟弟,走啦。”

  经过公园外墙,路灯不太亮,灯和灯的间隔距离也有些大,路上暗暗的。冷风吹过树梢,干树枝摩擦的声音荡起在墙下夜路,间隔着的阴暗中,像是隐藏着什么可能随时扑出来的恐怖。

  萨日娜感觉有些莫名的恐惧,把脖子深深的缩在围巾下,又压了压脑袋上和围巾配套的帽子,紧紧的跟在蒋逸逍旁边。打了个冷颤,实在受不了身边的恐怖气氛,想着还是说说话壮胆吧。

  “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不冷。”

  间隔了十几秒

  “你害怕吗?”

  “不怕。”

  又十几秒

  “和我说说话吧。”

  “听着呢。”

  “让你说。”

  “你说。”

  又停顿

  “还生气呢?明明看着挺粗个人,这么小心眼。”

  “哦。”

  “好啦,看你日记是我不对,到家翻开看看,就知道你姐姐我多爱护你了。”

  蒋逸逍没有回应。萨日娜有点受不了这样阴森下的冷淡,带着报复和压抑突然尖叫了一声,程度足以荡平一切有生力量。

  “啊”

  “哎呀妈呀!怎么了?”蒋逸逍惊慌的停下来,扭头问

  “我害怕,快和我说话!”

  蒋逸逍幸灾乐祸的笑了

  “让我说什么?”

  “说说你为什么写日记。”

  “就是习惯吧。”

  “习惯也有原因。”

  “初一的时候语文老师专门让我写的,还派人监督我,后来就成习惯了。”

  “监督你的是那个小雪花吗?”

  “嗯。”

  “哦。看你之前考二中的意愿很强烈,怎么去一中了?”

  “本来上二中自费线应该没什么问题,信心满满的,但是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害怕,担心万一考不上就得服从分配,后来就填了一中自费保底,没成想二中的分数上了一中自费。”

  “可以填附中啊。”

  “没敢。你都想不到当时我那个慌张程度。”

  “呵,一个粗犷的胆小鬼。就算考不上还可以复读啊。”

  “考个高中还复读,那得多丢人。”

  “所以故事的大概脉络是,优秀的小雪花要上二中,平凡的你为和小雪花同一个学校努力进步,后来进步是有了,但因为胆小失去了和暗恋对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对不?”

  “没有暗恋,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只不过和别人比关系近一点。”

  “你这种感觉就是暗恋。还真没看出来,我这弟弟还是个挺细腻的小男生。”

  “你不都说我粗犷了么,哪有细腻。”

  “写日记这事儿你干了,暗恋你干了,为喜欢的人做自己的努力也干了,这不就是细腻么。”

  “就是说我优柔寡断、小心眼还像个女生呗。”

  “对,小心眼是点睛之笔,内心细腻的人都这样。”

  “你这是夸自己呢吧!姐姐!”

  “我可没这么说。”

  “快拉开围巾,让我瞅瞅你表扬自己的得意样儿。”

  “听我给你分析哈。”

  “没人拦着你。”

  “和她在一起你会很开心,即使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会注意到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稍微有一点变化,你心里就会猜测她怎么了,要怎么样让她高兴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发生在非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就是暗恋。”

  “你好像也很关心我呀,观察我行为,偷窥我隐私。”

  “我准备做个好姐姐,要全方位了解你!”

  “毕竟也没什么血缘关系,那你是喜欢我喽。”

  “滚。我不喜欢幼稚小男生。”

  “继续,继续,你好像还没说完。”

  “然后呢,你想给自己制造和她相处的机会。她在你心里就是动力源泉,你因为有了这个动力,不管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阻拦,你都想着坚持下去、突破它们,那样你就能和她走的更近。但是这些事只是你在默默的自己做,不愿意和别人说,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觉得那是你心底最美的事,要留着独自享受。你自己的想法很多,做出的努力也很多,人前你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粗人,背后却心思沉重、孤独奋斗。”

  “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这人有点可怕呢。”

  “说实话,你和我有点像,所以你的心理活动我还是看的比较准的。”

  “那也就是说,你暗恋过什么人,经验之谈。”

  萨日娜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继续着她的演说

  “其实那样很累,不管最后怎么样,都像是在为一个人表演。放弃了许多自己的东西才努力做到的,最后却不一定能得到那个人的认可和关注。”

  说完,萨日娜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了,好像周围的冷和阴暗再没有了让她感到恐惧的力量。蒋逸逍眼里,突然安静下来的萨日娜像黑暗中身披金色圣衣的圣斗士,小宇宙的爆发瞬间,整个世界都为她沉寂了下来。

  安静了一小会,萨日娜又恢复到正常。

  “不过,我要是那朵小雪花,知道默默的做了这么多,还是会被感动的。”

  “呦!呦!醒醒嘿,你把我的主角光环抢走了。”蒋逸逍发现了萨日娜的不对劲,及时把她从某些情节中拉扯出来。

  “莎莎姐你是貌美如花,心思缜密啊。”

  “那是当然!”

  “可不得不承认,你这人心理阴暗,太可怕了!”

  萨日娜捣了蒋逸逍一拳

  “说什么呢。”

  萨日娜家住在医院的家属区,也有几年没整修过了。大院里路灯的间距虽然短了,但灯光却并不明亮,是老灯泡发出的光,昏昏的、黄黄的,连带着楼道门口的灯光也一样。

  “我到了。”

  “看着你上去我再走。”

  “这保镖责任心不错,表扬一下。”萨日娜拍了拍蒋逸逍的肩膀。

  萨日娜从昏黄的灯光下走进楼道,没过两分钟,她打开窗户向楼下的蒋逸逍招招手,让他快回。

  蒋逸逍回家躺了一会,想起萨日娜的话,不经意的笑了笑。突然又想起日记还没写,从床上爬起来,取过包拿出日记本。

  日记本一页一页翻开,自己纯蓝墨水流淌出的大个儿趴趴字,和纸面上新添上去的红色娟秀放在一起,根本就是小红花在牛粪堆上泣血。但小红花是坚强的小红花,几乎洒落到了日记本的每一页,有修改语病的、有修改错字的、有加油鼓励的、有赞扬文采的,还有对比感受的。蒋逸逍突然间觉得,有个能知道自己想些什么,能和自己交流感受的姐姐,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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