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我怕我妈想我
我怕我妈想我
全面进入高考复习阶段的表哥、表姐和萨日娜，已然顾不得继续和蒋逸逍他们戏耍胡闹了，一个个都在忙着抓紧时间提高分数，为他们的高考拼着命。受了打击的蒋逸逍也结结实实封闭了自己一阵子，尽管很有效的疏远了同班同学，但最终还是受不了不被接受的感觉。为了找点乐子，同时又可以躲开来自班级的压抑和格格不入，蒋逸逍去参加了学校电台主持人的选拔，又参加了三个重点高中联合组织的无线电测向训练，还加入了由高中生自发组织的天文观测团队，其实也就是一群人集合起来看星星。因此，蒋逸逍除了一如既往的往返于学校、家和图书馆外，周末时间也安排的十分紧凑，而且认识了更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随着街上的风景从绿意盈盈到黄叶纷飞，再到秃秃的树干上覆上了新雪，一年又将成为过去。纷纷洒洒的雪花驱走了冬日的干燥，带着扫除抑郁和怨念的清冷飘飘而来。涌在图书馆的学生们都想释放一下憋在心里的郁闷，纷纷跑到图书馆的院子里、跑到临近的花园里、跑到公园里，在扑簌而落的雪花中和洁白的雪地上，放纵的嬉闹欢笑。
晓霞姐和萨日娜结伴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看着众人的喧闹，内心的压力也释放了不少，可又放不下堆满案头的卷子，只待了一会儿就又回去继续用功去了。已经被雪水和汗水浸湿衣背的蒋逸逍，以及图书馆院子里疯闹的人们，依然酣畅的跑动着，在雪堆里翻滚着，在人群中抛洒、投掷着。直至几乎筋疲力尽，蒋逸逍和他的团伙才懒懒的躺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歇下来。蒋逸逍和辛辛斗嘴、聊着八卦，李铭磊在一边陪着。但瑶瑶和夏云峰在疯过之后，却安静的并肩坐在离蒋逸逍不远的地方，没有说话，更没有加入进聊天中，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
蒋逸逍见瑶瑶和夏云峰好像不开心，用胳膊碰了碰李铭磊，又冲他俩努了努嘴。李铭磊见状笑了笑，拍了拍辛辛，用眼神沟通了一下。李铭磊双手抱了一捧雪，和辛辛一起偷偷走到夏云峰身后。辛辛猛地掀开夏云峰的衣领，李铭磊顺势把手里的雪倾倒进去。后背一片冰凉的夏云峰惊慌的站起来，急忙拉开上衣的下摆往出抖雪，一边的瑶瑶也站起来抖动着他的上衣。
“琢磨什么坏事呢？两个人还都在装深沉！”
李铭磊一边问着，一边拉着辛辛跑到了攻击范围以外。
瑶瑶已经帮夏云峰整理好了衣服，用很低沉的声音说：
“我们准备出国读书了。”
蒋逸逍的表情僵了一下，紧接着又换成笑脸说
“那不挺好吗？双宿双飞！”
“我去白俄罗斯。”夏云峰说
“我去新西兰。”瑶瑶说
说话中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突然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和李铭磊也在准备出去的事。”辛辛消沉的说着，打破了封冻的气氛。
“我们也不再一起。她要去RB，我去加拿大。舍不得你们，所以没敢告诉大家。”李铭磊说道
“都走？只丢下我自己了吗？”
蒋逸逍说着，突然感觉到背后吹来一股寒气，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什么时候走？”蒋逸逍问他们
“明年春天吧，大概丁香开花的时候”瑶瑶回答他
“我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辛辛附和着
内衣尽湿的蒋逸逍又打了个寒噤，双臂抱起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坐下，情绪很低落，又问
“为什么都要走？”
大家跟着蒋逸逍一起挤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紧紧地靠在一起，注视着院子里还在灯光下嬉闹的人群，望着对面酒店的霓虹和路上过往的车灯。
“除了俄语，我实在什么都学不会。去那边镀个金，然后跟着老头做生意。”夏云峰说
“我姑姑说那边社会福利好，人也少，让我们全家移民过去。”瑶瑶说
“他们计划送我去美国，先到加拿大过渡一下。”李铭磊说
蒋逸逍见辛辛不做声，转过脸去问她
“你呢？”
“他们说国内名牌大学不好考，也让我出去镀镀金，回来好找工作。我，不知道！我不想去！”辛辛小声的回答
蒋逸逍欠了欠身体，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几个人，回过头，呆呆的望着远处从高楼边缘溢出的灯光。五个人一直在图书馆台阶上静静的坐着，直到闭馆，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周六晚上，蒋逸逍带着邵涵雪，跟着看星星团队，去了大窑文化遗址的一个山头上，说是远离城市的地方更容易看到狮子座流星雨的爆发。
来山顶看流星雨的人不少，都带着望远镜，有的甚至还带了很专业的摄影设备。邵涵雪也带了相机、脚架，以及一根蒋逸逍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用来干什么的绳子。邵涵雪找了一块避风、平坦、视野很好的地方，架起相机，调试好镜头，在快门按键上连接好那根绳子，然后指挥着蒋逸逍搭起帐篷。一切准备妥当，蒋逸逍和邵涵雪各自裹了一件军大衣，一起靠坐在防潮垫上，等待着流星雨的爆发。
“木头，你好像对这个并不太热衷啊！”邵涵雪对蒋逸逍说
“我只是不爱照相，你又不是不知道。”蒋逸逍回应
“不照下来，怎么能把最美的时候留下？”
“美在当下，看到过就好了。再好看的东西也会成为过去，总停留在从前，会耽误正在经过的美。”
“就喜欢你一本正经装有文化的样子”邵涵雪说着笑出声来
“文化这个东西嘛，是跟着我一起出生的。”
邵涵雪摘掉手套，抬起手捏了捏蒋逸逍的脸
“脸皮确实厚，你这个叫大言不惭！”
“还会用成语，你也挺有文化嘛。”
邵涵雪攥起戴着手套的拳头锤了蒋逸逍一下，两个人相视着“咯咯”
的笑。
“哎，木头，瑶瑶他们说在准备出国，你知道吗？”
“嗯，他们和我说了。辛辛和李铭磊也要出去。”
“你呢？”
“我…还真没想过。毕竟咱外语不行啊！”蒋逸逍说着，身体向后一仰，躺倒在防潮垫上，仰望着挂着弦月夜空中的点点闪烁。
“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你呢？你也会出去留学吗？”
“会啊！”邵涵雪也躺下来，和蒋逸逍一起仰望着
蒋逸逍的心莫名的怔了一下，转过脸问邵涵雪
“你也要走？你不是要去学喂猪吗？”
“去你的，那个叫动物科学！”
邵涵雪停顿了一下，又说
“我想先在国内读完本科再去。”
蒋逸逍有些失落的心情恢复了一些，默默地对自己说“雪儿，等着我！我们一定会上同一所大学的！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直到白发苍苍，一直到满脸褶皱、满嘴没牙！”
邵涵雪操作着给蒋逸逍说明了好长时间的快门线，在拍了几次小规模出现的流星雨后，冷夜还是没能赶走瞌睡虫对她的诱惑，枕在蒋逸逍的臂弯里甜甜的睡着了。所幸蒋逸逍难得的，衣服穿了很厚，在给邵涵雪当枕头的胳膊麻木前，也跟着睡着了。
东方初现淡蓝，橙黄的朝阳由一线霞光陪伴着，跃动的冒出了头。黑暗被晨光撵走，秃秃的树杈和略显青色的硕石上，已经被出门觅食的麻雀们占领了，让冬日的清晨显得并不那么冷清。
蒋逸逍醒了，可脑袋还没从睡梦中完全走出来，想整理一下包裹在身上的军大衣，发现胳膊被压着。蒋逸逍睁开眼，看到邵涵雪还枕在自己臂弯里，蜷缩着双腿，手臂交叉在胸前，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的起伏。蒋逸逍痴痴的盯着邵涵雪粉嫩的脸庞，想吻她，却不敢动，怕惊醒他的小雪花。
大脑逐渐清醒的蒋逸逍感觉到了胳膊的麻木，稍稍耸动了一下肩膀。邵涵雪被枕在头下的动静弄醒了，缓缓的睁开眼，见蒋逸逍正看着自己，一下子面染红霞，慌忙往大衣里缩了缩，想掩饰第一次躲在男孩臂弯中的柔弱。
酸麻的感觉从胳膊传导到了整个上半身，蒋逸逍有点忍受不住了，见邵涵雪醒了，轻轻的对她说
“醒了就快起来吧！胳膊没知觉了！”
蒋逸逍的直白扯破了有些甜甜味道空气的笼盖。邵涵雪吐吐舌头，满心歉意的笑着坐起身来，轻轻的帮蒋逸逍揉搓他麻木的胳膊。
蒋逸逍也坐起来，活动了几下缓过劲的胳膊，遗憾的叹了口气说：
“流星雨下完了，啥也没看到！”
邵涵雪牵起快门线看了一眼，“咯咯”的笑了，回应他
“幸好延时没关，回去等着看照片吧！”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蒋逸逍身上大包小包的挂着，牵起邵涵雪，迎着清冷的冬日朝阳下了山，坐上大巴跟着队伍回到市区。目送邵涵雪走进楼门后，蒋逸逍也直接回家了，进门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直接扑到床上补觉。
蒋逸逍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老蒋一巴掌拍醒的。老蒋在屋外喊蒋逸逍吃午饭，他还在携邵涵雪同游梦境星空，根本听不见世间凡音。老蒋担心小蒋是不是生病了，进屋一查究竟，发现蜷缩在床上的处女座石头哪有什么病，真的只是在睡。老蒋直接张开五指、抡起巴掌拍在了他屁股上，蒋逸逍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邵涵雪婀娜的身影也跟着消失的茫茫星河一起消散了。
饭桌上蒋逸逍有点反常的话多，不停地在讲流星雨多么壮观，单个流星划过时尾巴多么好看，一起去的人们多么兴奋，不过只字不敢提及邵涵雪。小蒋妈见儿子少有的表达欲爆棚，颇有兴致的配合着，听小蒋绘声绘色的讲故事。老蒋端着碗，想偷偷的和小蒋妈用眼神交流一下，哪想媳妇根本没功夫搭理自己。老蒋等了半天不见母子俩有停下来的意思，把碗放在桌上，开口打断了蒋逸逍的描述。
“兵兵啊，你韩叔叔说要把瑶瑶送到国外去念书，你想去留学吗？”
蒋逸逍听到自家老头突然而至的询问，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郑重的放下手中的碗，斩钉截铁的说：
“不去！我怕我妈想我！”
“真不想？”老蒋不甘心的又问
一边心里早就乐开花的小蒋妈对着老蒋说：
“行了，行了，儿子不想去就别瞎折腾了！”
然后又对小蒋说：
“好儿子，妈就知道你懂事！”
蒋逸逍心想：“出去了，谁知道还得等多久才能和雪儿在一起。”
来年丁香初放的时候，瑶瑶、夏云峰、辛辛、李铭磊真的都出国了，蒋逸逍没敢去机场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害怕以后的记忆里，只剩下分开时的落寞。六月一过，七月初炎热、紧张、煎熬的三天里，表哥、表姐和萨日娜，也走过了他们高中三年为之奋斗的高考。晓霞姐叮嘱蒋逸逍一刻也不能放松，要继续努力、抓紧时间提高成绩，然后自己就拉帮结伙的出去疯了。蒋逸逍的生活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吃饭、睡觉、读书，和对邵涵雪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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