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锦衣夜行
听到孙怀玉愤恨的谴责，刘岁安眉毛一挑。
没想到最抵制AI绘画的，是用笔作画的画家。
网上有人说得很有意思，照相机出现后，人们不再需要画家记录现实，画家不爽；
电子绘画出现后，如千面这种画师可以用电子工具便捷作画，画家不爽；
AI绘画出现后，影响的主要是电子画师，画家还是不爽。
不爽你来参加节目干什么？
刘岁安暂时停下筷子，想看看这小老头有什么高见。
电视屏幕里，孙怀玉言辞激烈。
“画是什么？画是作画者心血和想象力的结晶。从古至今，祖宗们呕心沥血研究、传承下来的绘画技艺，到今天全被丢掉了，唉。
我就说一件事，国画里的精神、情绪以及意境，AI能画得出来吗？今天我不是在瞎讲，网上那些AI画的玩意儿我也见过，尽是些照猫画虎反类犬之流。偶尔有些过得去的，细看也缺少精气神。
把美术创作慢慢交给AI，长此以往，我们的想象力、创造性都会被剥夺掉，成为只会复制粘贴的废物！”
孙怀玉痛心疾首，一番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陈词下来，现场不少观众点起了头，表示认同。
他们也许根本看不出来画作中的高深意境、情绪，但这不妨碍他们觉得小老头说的有道理，危机意识永远能更好地调动人的情绪。
“嘁。”电视机前的刘岁安不以为意，动起筷子接着吃饭，“他懂神经网络吗，就在直播里乱讲。”
丁爱莹见儿子一副谁也看不惯的模样，忍不住想打压他一下：“人家不懂神经网络，但人家懂画画呀，人家能看得出来画里的意境，你能吗？”
刘岁安摇摇头，说道：“不能，这不妨碍我觉得这老头一派胡言。所谓画作的意境、情绪，说到底其实是一种画画的风格，或者是某个细节的处理，在我们这个领域一般叫特征。
是特征，神经网络就能学习。也就是说，人类画家作画时倾注进去的情绪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说得太玄学，太把人类当回事了。”
丁爱莹见刘岁安摆专业知识，知道说不过刘岁安，无奈把目光重新投向电视机。
此时，女主持开始介绍决赛规则。
与初赛满分一百分不同，决赛中嘉宾和观众打的分只有三十分，最后结算时嘉宾和观众给出的分数加权平均，一个嘉宾抵十个观众。
嘉宾和观众打分结束后，结合初赛分数，就是最终的成绩。
为了避免黑幕，每一幅画作登场时，都不显示作者及神经网络，嘉宾和观众的分数给定后才显示。
每个神经网络都有十幅画要打分，也就是十个神经网络共计一百幅画，其中分两组，各占一半。
一组为只输入文本，单纯通过文字描述绘画。
另一组为同时输入文本和参考图像，在参考图像的基础上作画。
每组五十幅画中，又分为五个不同画风，分别为二次元、水彩、CG、写实以及水墨画风。
决赛正式开始。
第一组，只输入文本：餐厅、青年夫妻、怀孕、微笑、西装、长裙、烛光、气氛唯美和谐、高质量、光线追踪、比例正确、无限细节。
画风，写实。
前面的文本是画作内容关键词，后面的那些，诸如高质量等等，是AI绘画品质通用的修饰词。
大屏幕上，第一个画作出现。
看到大屏幕上的画，现场瞬间爆发出笑声。
只见该画作光线布局完美，气氛到位，画面中央的夫妻面带微笑，衣着得体，一切似乎都很好。
每个关键词都质量不一地诠释了，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除了怀孕这个关键词。
夫妻俩确实有人肚子大了，只不过，怀孕的是男人。
黄英率先打分：“哈哈哈哈，还挺有想象力的，我给25分。”
千面：“关于怀孕这个关键词，说失误可以，说想象力也可以，关键是我们自己的想法，没有统一答案，24分。”
诸葛鱼：“好好好，也让你们男的尝尝大肚子的滋味，很符合我对未来生活的想像，我给满分。”
孙怀玉：“笑容没感染力，7分。”
好随意，这老头果然是来捣乱的。
三十秒后，现场观众也打分完毕，平均25.6分。
该画作的作者揭晓，是初赛的第二名。
接着，第二幅画作登场，现场爆发出一阵嘘声。
观感太差了，画面中的夫妻比例别扭，穿着大红喜服，妻子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丈夫脖子以非人类姿势扭曲，背对观众，却正视画外。
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颇为吓人，如果不是喜欢恐怖元素，看到这幅画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舒服。
黄英：“我们公司没有制作过恐怖游戏，10分。”
千面：“作为美术生，比例看着太难受了，5分。”
诸葛鱼：“只有我喜欢看恐怖片，看猎奇的东西吗？虽然跑题了，但我给20分。”
孙怀玉：“中式恐怖和西式恐怖融合地不伦不类，8分。”
观众打分环节结束，平均不到13分。
随后，该画作的作者揭晓，是初赛的第九名。
有第二幅画衬托，第三幅画作一出来，便引起所有观众的惊叹
质量实在太高了。
比例、光线、氛围、美观度，每一方面都无可指摘，一点失误都看不出来。
电视机前的刘岁安紧紧盯着屏幕，思考这幅有没有可能是般谞画的。
黄英：“28分。要是AI产出的都是这种质量的作品，或许我们项目组就没什么人了哈哈哈。”
接着，观众看向千面，想看看这位微博画师怎么分析。
“16分。”
千面拿起话筒，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解释道：
“这幅画看起来不错，不过我的痕迹太重，和我画过的一副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哦，大家可能不知道，主办方和我借了不少画作为数据集的一部分，来训练神经网络。”
听到千面平淡地装了个逼，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扣在原创性了。
诸葛鱼：“29分，不是给AI打的，是给千面小哥哥打的。”
到了孙怀玉，他冷哼一声，稳定发挥：“10分，不能再多了。”
等观众打完分，作者揭示，是初赛的第三名。
接下来，其他画作依次登场，质量良莠不齐.
其中有三分之一能看出明显的问题，诸如比例姿势不对、内容可怖、气氛诡异、元素错乱等等。
对于目前大部分AI绘画的神经网络来说，比的不是谁画得最顶级，而是谁的失误更少。
当然，有失误率也无伤大雅，毕竟AI画得快，直接给你画十张、二十张，从里面慢慢选，总能挑出你满意的吧。
再不济，也可以在问题画作的基础上，把那些明显的问题改掉，这比从头画一幅方便多了。
除了有明显问题的，另外还有某些画作别具一格。
有的政治正确，画了两个女人，有的干脆换了物种，画了两个猴子。
AI的‘脑洞’彰显得淋漓尽致。
有嘉宾觉得怪异，也有嘉宾认为其想象力丰富，直呼AI的想象力绝了。
在刘岁安看来，大可不必对AI的‘想象力’顶礼膜拜。
有句话说，不懂数理化，生活到处是魔法。
AI也是同理，神经网络只不过是把学习过的特征组合，当出现不常见的组合时，才看起来惊为天人。
或者把参考图片上的元素替换成看起来相似，实则大相径庭的东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当然，也许大家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对于展出的画作，黄英和诸葛鱼只对画面内容等表面看得出来的东西进行评价，千面除了绘画质量，还不时点评一下画作的原创性。
至于孙怀玉，一直稳定发挥，没打过超过十分，理由无非是没有意境、情绪不到位巴拉巴拉。
终于到了最后一幅画。
初赛头名一直没有出现，所有人通过排除法也知道，这必然是初赛头名的作品。
经过前九份前菜，主办方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不管现场的观众和嘉宾，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对最后一幅画充满期待。
画布解开，最后一幅画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幅画看起很舒服，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以普通人的目光，单看画面质量，和前面第三幅画作差不多，就是那副严重‘抄袭’千面作品的画作。
刘岁安松了口气，还不错，起码没有明显的问题，有初赛成绩的优势，应该不会翻车。
再高深的他也看不出来。
“真好奇啊，这幅画属于第几名呢，太有悬念了。”黄英开了个玩笑后，给出了分数，“29分。”
千面：“整体构图、人物姿态都很别致，我没见过，30分。”
诸葛鱼：“25分，怕作者骄傲，呵呵呵。”
她给的分数让刘岁安很不爽，有病吧这个女人。
三人打分结束，所有人都想知道孙怀玉如何评价第一名的画作。
众目睽睽之下，孙怀玉没有立刻发言，而是离开座位踱步到画作跟前，认真打量了片刻。
“终于有一幅画能入眼了，青年夫妻得子的那种惊喜与忐忑刻画得不错，烛光摇摇欲坠所造成的光影也恰到好处，给个23分吧。”
听到孙怀玉终于给了高分，现场观众爆发出掌声，不容易啊，还得是头名。
埋头干饭的刘岁安听到孙怀玉的评价，不屑地轻哼一声。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第一名的作品，谁知道你个糟老头子是对着画作打分，还是对着第一名的头衔打分。
观众打分结束后，均分28.4分。
随机，主办方公布了人尽皆知的答案，这幅画作属于第一名，作者经年岁安。
“我去，这作者名字里面也有个岁安啊。”刘满义激动地指着电视屏幕，对刘岁安说道。
刘岁安：“……我说这就是我，你信吗？”
“呵呵，你咋不说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丁爱莹觉得刘岁安最近越来越狂了，继续‘打压’道。
“……”
要不是不方便，刘岁安真想告诉父母，这作者还真的是自己。
之前刘岁安扯谎说，和张博珩一起做了个项目，收尾工作完成后就可以分到五十万，显然不是这个。
这个比赛结果还没出来呢，第一名的奖金总共才五十万，总不能全分给自己吧。
真要强行解释这就是他，说不定还会引起刘满义和丁爱莹的怀疑，参加比赛你咋早不说，到决赛了才说？
可恶，锦衣夜行的感觉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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