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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渡载终 中)


  窗外,下起暴雨来了。

  蒋悲棋醒来时,只是凌晨五点。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熄灭,散发出的黄光的被雨水打得十分模糊。

  他躺在床上,想靠发呆来消磨掉剩下的困倦和无聊。

  脑海里的世界并不是载终市,而是一处不知名的海边。人们在沙滩上肆意玩耍,海浪冲拍着岸边的礁石。蒋悲棋悠闲地坐在一个大大的遮阳伞下面,看着那些戴着游泳圈的孩子们打着水仗。

  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那开阔的湛蓝使人心旷神怡。蒋悲棋很想下水去畅游一番,可惜现在的太阳实在是太大了,他要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去。不断有摊贩走到他的身边推销着自己的“好东西”,可一开口不是椰子水就是防晒霜。

  翻过身去,蒋悲棋看到旁边的遮阳伞下有一位少女,也只是在看着别人游泳。她洁白的美背和曼妙的曲线冲击着蒋悲棋的眼睛,一双又白又匀称的长腿随意地搭在一起,漂亮的长发被海风时不时轻轻吹散。没有人从他们两个中间走过,时间仿佛停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蒋悲棋翻过身来,喝了一口冰红茶。许多小孩子正在不远处堆着沙堡,连过去一排的遮阳伞下坐满了成双成对的男女。蒋悲棋把头探出遮阳伞,看到太阳已经离海面很近,马上就可以游泳了。

  “嘟嘟嘟…………”铃声突然响起。

  蒋悲棋拿起手机,发现那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疑惑地按下接听键,觉得这多半是骚扰电话。

  “喂,请问你是…….”

  “我是你旁边的那位。”

  蒋悲棋翻过身去,发现那位身材姣好的女生果然在打电话,只不过她还是背对着蒋悲棋。

  “嗯…..离得那么近,要不要直接……”

  “不行。”那位女生打断蒋悲棋的话。

  “………………………….”

  “你听着。”女生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点妩媚,好像是在笑。

  “一月一号,我在桥的那头等你。”

  轰的一声,蒋悲棋的脑海震了一下。

  海滩、蓝天、人群,全部变成了灰色。像是风化一般,世界的一切正在慢慢变为灰烬。这些细小的颗粒旋即被刮到高空中,再次落下时,组成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那是黑白色的载终桥。

  当所有的灰烬都安定后,桥上的灯便亮了起来,发出苍白色的光。桥头的铁门慢慢打开,传来嘶叫般尖锐的声音。

  一眨眼,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蒋悲棋的面前,背对着他。

  她的手微微向后摆去,似乎是想让蒋悲棋握着她。

  蒋悲棋没有伸出手。此时他的内心已经被恐惧注满了,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这是哪…….这人是谁…….我不是在发呆吗…….为什么挣脱不出去…….为什么这一切由不得我????

  他的头被什么东西定住了,眼睛也不能闭上。唯一能做的,只有一直看着面前的人、面前的桥。

  “呐~我说你还真是祛糯呀~”

  不要…………………………….

  “你其实就是想……走过去的吧……..”

  没有……我没有………………

  “哈哈,别装傻了,别再憋着了,就是这样吧。”

  女生回过头来,向蒋悲棋再走近了一步,踮起脚正对着他的脸说:

  “棋哥………………..走过去吧!”

  啊!!!!!!!!!!!!!!!!

  蒋悲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转身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赶紧起床,收拾好东西,洗漱,把早饭温上。

  蒋悲棋还是在那家面包店前等着冷澄心,但他心中的那种期待感已经被不知名的恐惧代替了。雨后的街上行人少得可怜,连平日生意火爆的早餐店门口都没有几个人排队。

  “棋哥!”冷澄心穿着白色羽绒服,准时在马路对面向蒋悲棋打招呼。

  载终桥头的铁门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橙色的桥身却像平日一样,没有受严寒一点影响。

  走在路上,冷澄心很开心地跟蒋悲棋说起来自己昨晚做的梦: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考到了信安大学,那里好漂亮,好多公园,好多帅哥!”

  “呃呃…..信安大学?”

  “哎呀!你怎么连信安大学都不知道呀!就是那个医科专业很强,在君华市的那所大学啊!”

  “哦哦…..有点印象…..(没听说过)”

  “嗯嗯!”冷澄心开心的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梦见我每天下课后都会先去图书馆看一个小时书,再去海边晒晒太阳。等太阳快落山时嘛……就到海里去游泳!”

  嘶!

  蒋悲棋在原地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跟上冷澄心。

  “唉….你怎么不听我说呀…..”冷澄心回头,看着蒋悲棋。

  “啊啊……刚刚以为自己鞋带松了,低头看了一下…..”

  “没事!”冷澄心笑着拉了拉他的衣服,两人继续在载终路上走着。

  上午的课是两节语文连堂和两节数学连堂,英语课打底。前两节课上得索然无味,蒋悲棋都快要睡着了。而后面三节课,蒋悲棋则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去听课。特别是英语,蒋悲棋连水都不敢喝(因为英语老师是班主任,人很凶)。

  中午饭吃完后,蒋悲棋和冷澄心像平常一样走到图书馆里自习。今天图书馆里的人很少,全是一些生面孔。

  蒋悲棋写了半小时作业后,走到放历史类书籍的地方一顿乱翻,终于找到了后两本全球通史。

  他打开找到的第一本全球通史,从后往前翻着,想要找到那个疯子般的人留下来的额外线索。不敢错过任何一页,蒋悲棋每翻一下就要对一下页码。

  “…………这一本里怎么没有?”

  蒋悲棋十分疑惑,他再次仔细地把书从头到尾翻了一次,还抓住那本书的书脊抖来抖去。可无论他怎么折磨那本书,那本书就是掉下来一点东西。

  无奈,蒋悲棋只好把那本书放到一边,把找到的另一本书翻开。他翻得比上次更加仔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除了这三本全球通史外,自己还能在哪里找到这样的东西。

  “嘿,朋友。”有一个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啊………………请问你是…………”蒋悲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出来说吧,这里面不好大声讲话。”那个陌生男同学靠近蒋悲棋耳边说。

  “哦,行,行。”蒋悲棋放下全球通史,跟着男生走出图书馆。

  应该没看到我在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吧…………应该没有……

  图书馆的旁边是一条长年失修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是不常用的生物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即使在白天,这条走廊的亮度也要靠日光灯来维持。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值班老师没有开灯,整条走廊变得十分黑暗。

  蒋悲棋和那个男生走到了走廊尽头。

  他要说什么呀…………

  前面的人的脚步一停下来,蒋悲棋也跟着停住了。

  不祥的预感便在那瞬间蔓上他的心头——自己的身后还有脚步声。

  他惊恐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三个不是太高、只穿着短袖的陌生人。

  “碰!”身后猛地挨了一下,蒋悲棋向前跌去。刚一想爬起来,背部便被几只脚用力踩住,随后又被一顿乱踢。他很狼狈地翻了一下身,马上又被踢得蜷缩成一团。蒋悲棋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整条腿曲起来护住腹部。可他暴露出的臀部、背部、腰部、颈部,马上就被踢得麻木了。

  再过了一会,那几个人再各自用力再踹了一脚蒋悲棋后,停下了踢打。一个身材有些发胖的人拉起蒋悲棋,扣住他的双臂,使他以被羁押般的姿势面对着另外的的男生。

  “你知道今天老子为什么揍你吗?”那个把蒋悲棋从图书馆领出来的男生说。

  “不…………不知道……”

  “你不知道?”男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操你妈的,你不知道?!”男生用力一拳捣在蒋悲棋的肚子上。

  “哇………………………………”哗啦一下,他把中午饭全部吐了出来。

  被架着的蒋悲棋已经完全失去了气力,他更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双臂无力地垂下来,颤抖的膝盖撑不起自己的小腿。

  “我告诉你,你倒是没做什么缺德事,所有的好事都是你爸干的!”男生朝着蒋悲棋怒吼。

  “当个城管很了不起吗?就可以乱收别人的摊,让别人不好过?”

  “你知道我爸被你爸欺负成什么样了吗?啊?老子今天就是要帮我爸报这个仇!”

  男生说完后,双眼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了,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对…………对不起……”蒋悲棋抬不起头。

  “对不起?你他妈知道说对不起?你那死老爹呢?他会不会客气点?他会不会对着咱们说对不起?!”

  男生似乎对蒋悲棋的祛懦感到意外,便也没再殴打他。

  “今天算是个小教训。要是以后你爸再敢那样搞…………”男生停顿了一下。

  “我就让你知道死的感觉。”最后一句,他是用极度冰冷的语气说出的,旁边的几个男生连动都不敢动。

  “我…………我知道了”蒋悲棋虚弱地不能再虚弱了。

  胖子放开蒋悲棋,让他滚倒在那堆呕吐物旁边。男生们默不作声地离开,脚步声在长廊里回响不止。

  …………………………………………………………

  起床铃响起时,蒋悲棋勉强爬了起来。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厚衣服,翻开保暖衣查看伤势。

  所幸,身体上没有留下带血的伤痕,只是在背部、腿部和腰部有很多紫块,穿上衣服后绝对看不出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厕所里。面对着镜子,蒋悲棋心中暗暗感谢那帮暴徒没有对他的脸动手,只是自己的头发有些乱、脸色十分糟糕。

  洗了一把脸,蒋悲棋走回图书馆里借走了最后一本全球通史,跟冷澄心回了教室。

  下午的课虽说很重要,但蒋悲棋已经无力去听了。他一直都在打瞌睡,手上的笔动也没动。

  课间的时候,蒋悲棋直接倒下就睡,这样既能养养精神,又能防止冷澄心过来问这问那的。

  五点四十分时,他和冷澄心走出了学校大门。

  两人沿着偏僻的黄清公路一路往前走,路上的人也慢慢少了起来。时不时有几辆大卡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冷澄心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蒋悲棋地衣角。

  公路防护栏外,是一片孤寂的荒田。干草和干稻梗散乱在龟裂的田地里,废弃的田埂上长满了被严寒杀死的杂草。没有一只鸟从田上飞过,就连插在地里的电线杆也老化得不成样子了,铁锈爬得它满身都是。

  再走了差不多一公里,荒田便被他们甩在了后面,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小山。

  “快到了吧…………我记得就在那座山下面。”冷澄心小声地说。

  “嗯………………”蒋悲棋低沉地应了一声,看着不远处一个被围栏围起的地方。

  那个地方从外面看看不到什么,因为墙边长满了又黄又高的芦苇和杂草,像刚刚的田地一般荒凉。

  小心翼翼地走过马路,两人沿着小沟向前又走了几百米,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被围栏围起来的院子没有华丽的大门、没有门卫室,甚至没有一条通往内部的好路。

  一块方形的黑色石碑立在门口,就相当于是这个院子的入口了。

  上面写着:

  载终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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