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失意少年 中）
“.....................”
“.....................”
卷发青年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陈牧野还是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外面的雨居然越下越大了，雨水冲刷着落地窗和玻璃门，使书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时间悄悄地过去，现在离新的一天只有一个小时了。
最终，陈牧野率先打破沉默。
“你......后悔这样做吗？”
卷发青年笑了笑，目光往旁边一瞥，无奈地说：
“后悔。这样的话，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陈牧野沉默了一下，接着说：
“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她，只想求个结束，才这样做？”
卷发青年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陈牧野，因为他好像还有话要说。
“高考完.......整个人都有些轻浮吧，这个情有可原。从你叙述你在商业街的经历时，我就知道你会做类似的事情。”说完，陈牧野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再接着问：“是这样吧？”
卷发青年又恢复了他经典的微笑，说：“嗯，是啊。那些虚假的喜欢，都是冲动造成的。”
陈牧野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说：“那就接着讲吧。”
卷发青年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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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因为生物钟，我很早就醒了。
醒来时头特别特别疼，轻轻晃一下就感觉大脑仿佛在头骨里震荡，整个人的精神都被这胀痛搞得萎靡不振。我打开手机锁屏，亮光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6:35几个字更是让我十分无奈。用力转过身看了一眼，空调好像漏水了，水正“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宿舍里的人可能也醒了，几铺床都在“吱呀、吱呀”地响着。
本还想强撑着玩会儿游戏的，但刚打开游戏界面，我就感觉眼前一晃一晃的。“没事，中午聚餐时也能玩。”我心里这样想着，便关掉了游戏，定好9:00的闹钟，再次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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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强行把我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我接起电话，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黄子扬！你再不到班上来，毕业照和高考指南就别要了！”说罢，他就把电话挂了。尽管我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么个性格，但还是因为起床气而十分恼怒。我把手机用力扔到床脚，吼了一句：
“傻逼啊那么早打电话过来！！”
我暴力地撩起蚊帐，窜下床，穿好裤子和鞋子。可当我准备穿衣服时，我发现了不对劲：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个大旅行箱躺在地上。
我赶紧跑出门，去隔壁几个宿舍看了一下：真的一个学生也没有了，只有两三个家长在慢慢地收拾东西。
我跑回宿舍，马上把箱子拖出来，准备捡衣物。可刚捡了两件，又发现自己没洗漱，嘴里干得要死。我跑到水池子边，猛地喝下一口生水，然后马上漱口。本想捧些水直接泼在脸上，就当洗脸了，但一想到中午要聚餐，又只能仔仔细细地用洗面奶洗脸。
洗漱完，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十点半了。我赶紧把衣服折好，放在箱子里；快速地叠好被子，把床单拆下收好，卷好垫被，最后解开挂蚊帐的绳子。
整完床铺，我想起自己在外面的衣服没收；把收回的衣服折好，我又发现箱子装不下东西了；在床下乱翻翻到一个塑料袋，却看到里面有很多粒老鼠屎。宿舍里乱极了，空调漏下的水把地板搞得湿湿的，空气中充斥着水果霉烂的味道。
宿舍外面，还下起暴雨来了。
“哇.........糟透了糟透了！”我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拿起手机看看时间。
打开屏幕，看到QQ里有新消息。我打开QQ，点开同桌发给我的消息，是一个视频：
教室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书桌和椅子被弄得乱乱的。男生们帮女生们搬着书，班长和劳委往每个人的口袋里塞上糖果。老萧搂着班主任在教室后面唱歌，一帮女生围着他们起着哄；强哥正翘起二郎腿和几个妹子打游戏、老翟则把廖老板逼在墙角叫他还钱。所有的女孩子几乎都化了妆，穿上了平时根本没穿过的衣服。一体机上放着我们班校运会时的录像，教室后面张贴的成绩单被撕得残破不全。
我站在原地，呆住了。
没人叫我，没人管我，我在睡梦和忙碌中错过这一切。
“操！”我用力踢飞脚边的一个牛奶箱子，无奈地坐到床上。
心里很失落，因为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想去和大家一起欢乐。
突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我再次打开QQ，发现有个人给我发了一条链接。
点开链接，映入眼中的，首先是“答案”两个大字。
我赶紧关掉网页，因为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捡东西吧捡东西吧”我对自己说，把手机扔到一边。我用袋子装好鞋子，把它塞进桶里；我收拾好杯子和沐浴露，用绳子把衣架捆起来..............
十五分钟后，我再次检查自己的东西，确认都收拾好了。
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深灰色的云无边无际地铺在天上，树枝和叶子被雨点打得痛苦不堪。外面还有晾着的衣服，它们被风吹到一起，不停地飘来晃去。走廊完全被雨淋湿了，生活老师在用扫把不停扫着水。
我…………出不去了？
是的，我一个人被困在宿舍里，身旁除了潮湿就是脏乱。
我脑海突然里浮现出言同学说自己没考好时痛苦的脸，想到了那个女生接我电话时不耐烦的脸。甚至连宿舍同学们看到我熟睡时无所谓的脸，还有班上同学们极其欢乐的脸，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仿佛身处一个密封的空间里，身旁除了这些晃个不停的脸，就只剩黑暗。
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有些空虚和恐怖。
我像个木偶人似的，拿出手机。
我没有点开视频来看，没有打开游戏。
我点开那个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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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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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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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真的是这个分数。妈的，最后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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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不会吧...............”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计算器上的数字，沉默了许久。
这是我考过最高的分数。
我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到水池子边再用洗面奶洗了一次脸。我太兴奋了，以至于弄得身上全是水。
最好笑的是，突如其来的心情转变，还让雨变小了些。
“太高兴了！等下老子要在宴会上跳舞！”我边在心里想，边给强哥打了个电话，大声说：“你们那么嗨怎么不叫我！什么意思啊！”“啊？你醒了？洗漱了没有？要不要搭阿雄他们家的车去聚餐？”“那等我啊啊啊啊！我下楼了！”我马上挂掉电话，拿起伞直奔教室。
刚进教室的门，我直接被阿雄他们几个推了出来，强哥在我身后说：“别去捡东西了！直接去饭店打游戏！”“那我的指南和毕业照................”“俸指挥（外号）都帮你收好了！”“有不有人给我明信片？”“有有有！妈的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路！”老翟也在后面边说边推我。我们搭上阿雄家的车，只用了十分钟就到饭店了。
我们在二楼吃饭，大厅里所有的饭桌上先摆好了啤酒和可乐。我们在自己班的桌子旁坐下来，一起联机打起了游戏。可刚玩了一把，班主任就叫住我们，说是要男女混坐，不能一帮男的围在一起一直打游戏。于是，队伍解散，我被班长安排坐在了三号桌，旁边坐着二爷和廖老板（这不还是男的吗）。
我们理科班是在同一家饭店聚餐的，等所有人差不多来齐后，年级领导便开始发表致辞，说了一大堆“情谊永在，我们不散”之类的鸡汤。他说完后，我们便开吃了。菜上来的速度很快，味道也比一般的饭店要好一些，大家吃得丝毫不腼腆，毕竟都认识几年了。
吃着吃着，廖老板便打开了啤酒，叫大家喝酒助兴。他似乎起了个头，一下子，几乎每一桌的人都开始喝起啤酒来。再吃了一会儿，便开始有人端着酒杯下座敬酒了。
服务员推着个小车，往每一桌桌上多放了两支啤酒。老萧见状，直接从他的小车里抽出两瓶，用牙齿咬开瓶盖，大摇大摆地走进老师包厢里敬酒。一瞬间，学生们便端着杯子、排起队进入老师包厢里敬酒。我也进去敬了老师，看着平时或严肃或可爱的老师们，现在一律是一张红脸。
从包厢里走出来，我又给自己添上酒，去敬我的朋友们。我走到10号桌，找到大良（外号），敬了他整整一杯。他揽着我的肩膀，叫我暑假陪他去北京。我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再回到桌旁添酒，去敬强哥和老翟他们一帮人。
挨个敬完后，我回到座位上，慢慢地吃着已经冷掉的菜。大家显然玩得很开心，女生们有的在调打，有的在自拍；凯文（外号）则被强哥紧紧搂住，一杯一杯地和他喝酒，说些“以后我出书了就寄给你”之类的话。廖老板终究是喝不动了，他也开始坐着吃起菜来。
正低头吃得高兴，我突然察觉人群的声音不对劲。我抬起头，发现人群在往13号桌那边走。我拉起二爷，跟着人流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慢慢走近，我和二爷踮起脚尖认真一看：
有人在表白！！！！！！！！
“我靠！”我和二爷异口同声地说。
随着表白一方（男）的言辞愈加激烈、暗示愈加明显，人群起哄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看到那个被表白的女生整张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那个男生一眼。她有点可怜地一步步往后退，那个男生则边说话边往前走。
最后，那个女生退到了墙边，她的手臂轻轻抬起，护在自己的胸前。而那个男生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又说了两句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表白。
果不其然。
“XXXX！我喜欢你！”
人群沉默了一瞬，便爆发了起来。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牛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
所有人似乎都很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
那个女生在起哄中似乎有点想哭了，她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只有尴尬和害羞。她瘦小的身躯被那个男生和起哄声逼在墙边，头发乱乱地披散在面前。大概过了五分钟，人群再次安静下来。那个女生终于不再低着头，也不再用手臂挡住自己，她开口了：
“谢.......谢谢你........我......没有这种想法.........”
那弱得如蚊子般的声音，使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那个男生呆在原地，两眼无主无神，一只手不停挠着头发。他的兄弟们马上走上来抱住他，大声喊着:散了啊散了啊！然后慢慢把他推走。
人群见状，便马上停止了起哄，回到自己阵地，又开始喝酒吃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再看了一眼那个女生，也拉着二爷回去了。
吃到快两点时，就有一些人已经走了。我想起自己教室里的书还没有捡，也走下楼去。在门口和老翟他们告别后，我和同伴小梁便走到公交站台等车。暴雨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停，许多下水道开始倒涌出水来，公路上也堵着一长串的车。站台里很拥挤，还不断有人走到站台里来，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公交车的影子。
二十分钟后，小梁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大扬（外号），你从这走回过学校吗？”我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知道有条路可以走到学校，只要二十分钟。”他潇洒地说，“走吧！与其在这等到发霉，还不如让我湿双鞋子！反正下午就回家了！”
嗯，言之有理。
就这样，我们两个打着雨伞，从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走回学校。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讲一句话，可能心中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我看着天，白净得没有一丝灰暗，只因她受过暴雨的洗刷；叶子能露出平日没有的晶亮，是得益于雨水的冲打。
这条路并不是一条小路，它甚至有些宽敞。我一直走，看到天际慢慢变得开阔，看到群山越来越清晰。
走到学校时，雨停了。
我在教室里捡好所有的东西后，就坐在座位上发起了呆，什么也不干。
因为，那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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