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中无甚新鲜事
“杏儿！”
下山的时候，时辰还不算太晚，但是杏花村馆已经关门。
范安站在门口，敲门喊叫，半天也没人答应。
想着是隔得太远，她们两人已经入睡，便绕到另一条街上。
杏花村馆后院的门，就开在这里。
“杏儿！”
范安如法炮制。
依然没有动静。
“不会是真的跟人跑了吧？”范安在心中不安的想着。
抬头四处张望，往日里这时候人还不少，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今日这条街上竟空无一人。
范安没有像凡俗武林中的习武之人那样，提口气再纵身飞起，而是如清风拂杨柳般掠过墙头，落在院中。
范安看了两处房间，灯火都已经熄灭。
熟练地朝着其中一间走去，步伐却有点奇怪。
像是一只要偷吃厨房已经做好的肥鱼的大花猫。
又是像一个背着老丈人偷偷溜到未出阁少女的房间与之相会的青涩少年。
也不知道是怕扰了谁的清梦，范安的脚步愈发轻盈。
往日里只需花费几步路程的时间就能走到，而今天竟然花费了几十步的时间。
蹑手蹑脚走到了那间房，旁边就是范安更加熟悉的房间。
也就是，范安的房间。
那么眼前这个房间的主人，就可想而知了。
范安站立在门口，没有敲门，反而用一种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轻声叫道：“杏儿，杏儿你睡了吗？”
范安心中想着，我叫这么大声都没有人答应，难道说是已经睡着了吗？
于是，试探着推了推门，喜上眉梢，竟然没有锁门。
范安用一种非常轻的动作悄悄地推门而入，再将房门虚掩着。
细一想，转头又把门栓插上。
也不知道是怕谁跑掉还是怎么着。
猛地吸了一口气，满是少女的清香。
平常进这屋的次数也算是不少了，但是范安却觉得今夜的味道最是好闻。
忍不住又嗅了两鼻子。
像极了杏花盛开的味道，糯糯的，甜甜的，淡淡的，沁人心脾。
悄摸地走到床前，借着月光，范安瞧见床上的被子是铺开的，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是没被人拐走。
再仔细一看，心生好笑，被子是掀开的。
难道说我把杏儿关到了门外？
就在范安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身影从背后缓缓地接近他，没有一点声音。
范安已经是窃象境的修士，神识非比寻常，但仍是不知不觉。
渐渐地，那个身影与范安重合，环住了他的腰。
范安这才回过神来，感受着这熟悉的怀抱，惊喜顿生。
像是丢失的娃娃又找了回来。
离家出走的猫儿又跑了回来。
于是，范安静静地享受着少女的柔软芳香和重逢的喜悦。
房间中一片寂静，任何的声音在此时都显得格外清晰。
两颗年轻的心，扑通通跳着，最初有些杂乱，后来渐渐平静，最后趋于一致。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就像是夏天的闷雷，让人心生烦躁。
“杏儿。”
杏儿不满地打了他一下，娇嗔道：“讨厌～”
范安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人讨厌了。
“听说你要被人拐跑了？”
听到范安如此直白的话语，杏儿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啊。”
范安有些着急，说道：“你、你怎么能跟人跑了呢！你对他熟悉吗？”
杏儿顺着他的话说道：“还好吧，我们已经认识好几天了。”
范安更加着急，说道：“几天！你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要跟人走了吗？！”
“对啊。”
“你、你喜欢他？”
杏儿强忍着笑，一本正经说道：“对啊！我非常喜欢她，我明天就跟她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范安脱口而出，说道：“怎么、怎么可以！”
杏儿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范安支支吾吾，说道：“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杏儿恍然大悟，说道：“哦！莫非说，你喜欢我？”
范安不知所措，说道：“这个、这个……”
“什么嘛！”杏儿跺了一下脚，推开了范安，“不喜欢就算了！”
范安感受到身后的推力，连忙转过身来，生怕小姑娘趁他不注意跑了。
“应该是喜欢……”
杏儿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范安抬起头，看着杏儿的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赞叹不已。
这是一双很标准的杏子眼，可爱漂亮，楚楚动人，让人心生不忍。
刚认识杏儿的时候，细细想来，她与现在的差别并不是很大。
就连身高也仅仅只差了几寸。
而范安得出她已经十四岁的结论，也是因为那时候她说自己九岁。
那一年，范安十二岁，还是一个少年。也是刚刚才通过县试，得到了近乎免费去书院上学的机会。
后来，他跟院长大人之间越来越熟悉，所谓的打杂抵作学费，也变成了帮院长大人养猫熊。
杏儿跟自己的相处，没有什么英雄救美，也没有什么暗波流转，只是安安静静的、平平常常的。
范安就那么一直宠着杏儿，陪她玩她喜欢玩的游戏，陪她吃她喜欢吃的东西，陪她讲她喜欢听的故事，陪她看她喜欢看的烟花，陪她做她喜欢做的所有事情……
虽然，偶尔也会吵架、也会生气、也会无理取闹，但是很快两人就能和好。
他一直都以为他把杏儿当成了妹妹，也以为杏儿一直把他当做了哥哥。
可是回乡的这三年，除了最初的痛苦之外，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是杏花村里和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或许，还有那座清平山……
可他迟钝归迟钝，但终究不是傻子。
归来时的拥抱、逛集市时娇俏、灭杀手时的担忧，还有这次怕她一声不吭地跟人家跑。
范安知道，自己不能再无动于衷。
世上有多少事不都是这样，因为你早了一步、我晚了一步，便没有说清楚。
从此，天涯两隔，江湖相忘。
再见时，还是不能忘记。
但是，往往是再也已经无法挽回。
虽然修士、妖灵的生命，要远比凡人多的多。
能够挽回的机会应该也是很多。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想要挽回，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
无论他是凡人，还是修士，或者是妖灵，亦或者是圣人。
范安注视着杏儿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的。是喜欢。”
杏儿垂下眼眸，一抹嫣红悄悄爬上腮，扭捏说道：“喜欢谁？”
“喜欢你。”
“谁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是谁？”
“我是范安。”
“范安喜欢谁？”
“范安喜欢杏儿。”
杏儿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眼睑，轻声说道：“可是、可是杏儿喜欢范安吗？”
范安认真说道：“喜欢。我非常肯定，杏儿喜欢范安。”
“那你，为什么知道啊！”
“因为，我就是范安。就是那个一直把杏儿当成妹妹的范安。”
杏儿没头没脑地忽然说道：“可是，可是人家还小呢！”
范安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杏儿遗憾说道：“可是，可是杏儿其实已经八十多岁了呢！”
范安算了算，说道：“没关系，修士的八十岁不过相当于凡人的二十多岁，正值青春。”
杏儿噗嗤乐了，说道：“那你岂不是才五、六岁！小弟弟，你年纪可是还小哦！”
范安面不改色说道：“可我不是修士，我是凡人。所以，我们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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