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妖界西境5

到妖界西境的第二天、第三天和第四天，宁饶都一无所获。

        她遍寻大漠，也找不到慕寒宵。

        “顺顺！”林朝朝喊。

        她跑过来，“前辈，顺顺呢？”

        顺顺是她给白狐起的名字，是看它毛色太过顺滑而取的名字。

        彼时宁饶刚结束了一天的跋涉，方踏进林府，就被小姑娘这么兜头一问，哭笑不得：“我不是把它留给你了吗，怎么还问我。”

        “可它只听前辈的话呀，我管不了它。现在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若是随便跑了也无妨，它本就不是寻常宠物，让他走吧。”宁饶话音刚落，随即见到对方伸手一指她。

        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扒在宁饶腿边，被林朝朝一指，又向上窜了几步。

        宁饶抱起狐狸：“你不是松鼠，就别想着天天攀我的肩膀了。”

        “对啦，前辈。”林朝朝说，“今天我们家还来了两位客人。”

        她正说着，便见一男二女正同林济青从厅堂出来，言谈正欢。

        三人见到她齐齐一顿：“宁前辈/宁师叔？”

        巧了，熟人。

        纪长息、云盼儿，和宗正绾。

        男主带着女配们来推剧情了。

        纪长息少年才俊，这些日子不见，他修为又涨了好些，的确是极好的苗子。他知道好友师尊便是宁饶，自然对宁饶有几分好感。云盼儿又是个心思单纯还有点儿自来熟的小姑娘，见到宁饶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辈，也由衷地高兴起来。

        宗正绾这孩子宁饶熟悉得很。

        少女桃腮粉面、肌肤胜雪，跟了她师尊的脾气，眉眼温和沉静，总是一副清凌凌不知喜怒的模样。虽然背负一把三尺长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医修。

        她向来有医修的从容淡定，只不过在异域一番苦战之后遇见亲近师长，还是禁不住喜上眉头，先走上前来行礼，以至于身后云盼儿的脚步一慢，高兴的表情收敛起来，有点微妙。

        宁饶对这些女孩子们的情绪一向体察得清晰，只是几个动作，就意识到这兴许是男主后宫预备役之间的暗潮汹涌。

        作为主人的林济青倒是没想到他这几个客人彼此之间还有渊源，立刻笑说他乡遇故知，请他们几人进屋聊。

        简单一番客套之后，宁饶才得知他们几人的来意：

        纪长息和云盼儿，是得了他们未来师尊的指点，来此寻找剑坯的，其中路遇林济青布阵失误召出一条沙蛟来，便助他降伏沙蛟，得了他的青眼。又因惊变突生而负伤，到了最后关头，便遇到了宗正绾。

        而宗正绾是同她师尊走散之后，才正巧搭救了纪长息、林济青以及他的手下。

        宁饶无意关注剧情走向，她现在更担心她四师妹：“阿绾，你方才说，你师尊也到了此处，而且还与你分开了？”

        “是，不过分离后师尊托传讯鸟告诉弟子不必担心。”宗正绾抬眸看了看宁饶神色，“师尊大约心里有数。”

        得到了师侄的安慰，宁饶揉了揉眉心。

        她倒不是不信——孟姝确有自保之力，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下午两人一同出去寻人。纪长息听闻好友慕寒宵在此地失踪，也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宁饶望着远处的少年人，想起来男主和各女主的情感纠葛，决意试探一下宗正绾：“阿绾，你看这位纪小郎君怎么样？”

        “纪小郎君？为人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是个正人君子。”宗正绾对纪长息印象不错，回答得相当自然。“师叔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宁饶又想起视宗正绾为白月光的自家大徒弟，便问：“那你觉得慕寒宵如何？”

        “慕师兄？”宗正绾不明所以，“慕师兄怎么了？”

        宁饶脑中飞过一排排八卦之心作祟的弹幕，再三确认自己并不是想要拉皮条，刚要开口，就见面前少女的目光坚定注视着她。

        “师叔，您莫不是还想再收纪小郎君为徒？可否听弟子一言？”

        “？”

        宗正绾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正色谏言，“纪小郎君早已经选了师尊，只是尚未拜入师门而已。师叔切莫强求。而且，此事若是叫慕师兄乍然得知，心里多半也会对师叔有所芥蒂。”

        宁饶哑然失笑，知道这个师侄应该和男主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松一口气，不追究了。

        她随口道：“他能有什么芥蒂？”

        “师叔莫要嫌弟子多话，今日师叔既然提了，弟子这话便是非说不可的。”宗正绾挣扎片刻，其实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此刻心中的正义感压过了这些问题，年轻人一起长大，她更希望为慕寒宵正名，“慕师兄身世坎坷，从小到大只有师叔这一位亲人，自然是十分在意师叔的。只不过他性情执拗，又常常思虑过重，还有些孩子气，才从未对师叔坦白真心。弟子几个同慕师兄一道长大，弟子敢断言，他定然更希望师叔能够多看看他。天底下哪个徒弟会不希望得到师尊的重视呢，哪怕是儿女也会计较父母的爱有偏重罢，弟子此番多嘴，是想劝师叔切莫轻视师兄，哪怕他寻常时候确乎有些叛逆……”

        “是吗？我知道的。”宁饶抚了抚她的发顶。“多谢阿绾提醒，我既然是他的师尊，必然会负责到底。”

        阿绾这孩子这么了解慕寒宵，一向守礼的她甚至愿意为他破格仗义执言。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她确实对慕寒宵有一点点动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慕寒宵不算是一腔痴心错付？那她当年棒打鸳鸯打错了？

        “对了，师叔，弟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饶：“讲。”

        “虽背后论人是非确有不妥，可弟子认为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讲。”宗正绾先抬头四顾，再谨慎传音道，“弟子认为林家大公子的那个阵法有蹊跷。”

        “何处蹊跷？”

        “虽说他向弟子解释沙蛟现身是因为寻矿之阵的阵法运行出了差错，可是最后弟子敲碎阵眼之时察觉到那阵眼的金石煞气极重，弟子以为，此阵应当本身就是杀人之阵，就算召出的不是沙蛟，也会是夺人性命的其他妖兽。此外，林大公子所带领的家仆有百名之多，也不像是在应付普通的寻矿之阵。”宗正绾斩钉截铁，“弟子猜测，他原本就做了要让人送死的打算。”

        “很好。”宁饶道，“可有证据？”

        “惭愧，那煞气极重的阵眼之石已被弟子破坏，难以取证。但是听闻林大公子这几日都在西境四处寻矿。说不定明日后日还有机会。”

        “难为你费心观察。”宁饶道，“明天我跟过去看看。”

        这一日搜寻慕寒宵未果。

        然而，这平静的一天并未结束。

        夜深后，那慕家塔里囚禁的狐狸的长嚎响起的时候，宁饶正在盘腿打坐，静心入定。一双眼阖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听见喀拉几声，睁眼一瞧，是那小狐狸顺顺一头顶开窗户，一溜烟儿跳了出去了。

        宁饶心想，不用追，就当放生了。

        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听见几声响动，相当熟练。

        怎么又回来了？

        宁饶运功一周，迟迟睁开眼睛，只看见雪白一片从窗中飞出的残影，和空空如也的桌子。

        她记得，那桌上，放着她的惊月。

        ……把惊月叼走了？做什么？

        惊月乃是她本命剑，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只要宁饶召唤，惊月就能出现。

        宁饶静静等了一刻钟，觉得等这家伙自己送回来是不太可能了，才决定起身去追。

        夜色如海，大漠如长鲸，俱是一片莽莽苍苍。而长鲸脊背上，慕家黑塔矗立，塔顶悬着月亮。

        宁饶就停在这塔前，找到胭脂海畔的那座暗门，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塔中还是一片潮湿泥泞的气息。

        地道曲曲折折，只听得见宁饶自己的足音。正当她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时候，塔中央传来一阵史无前例的巨幅震动。

        一声长啸震得宁饶眼前地动山摇，比之前听过的任何嚎叫都要恐怖，这声长啸之中有几分嘶哑，仿佛是那巨兽要用尽自己的力气，在燃烧它的生命。

        突然有一层混沌的景象在宁饶脑中炸开，一层叠了一层，一帧一帧飞快闪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她只隐约觉得像老式电视信号缺失时闪动着的的雪花屏，其中还穿插着几个五颜六色、画面过曝的旧式滤镜广告。耳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精神污染。

        宁饶疑心再听下去怕是要七窍流血，便封闭五感，原地打坐，运气凝神，终于将脑中杂念乱象通通丢了出去。

        再次听见声音的时候，那将死的嘶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一声更比一声重的打斗声。

        有什么人在塔中央决战。

        宁饶走到的时候，眼前被一幢如山般的黑影重重一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只受缚于塔底的巨型白狐。

        此刻，它的咽喉被咬断了，汩汩的鲜血从那被断口里冒着泡流出来，聚成一滩黏腻的沼泽。

        而它的胸腹处，被粗暴地一剑剖开，各色脏器流了一地，丹府已破，妖丹不翼而飞，徒留一把剑插在其中。

        宁饶的剑，不是谁都能任意驱使的。除了至强者，还需得是沾了她气息的亲近之人……

        她沉默地将惊月和剑鞘召回手中，看向那只站在血泊之中的小狐狸，神色复杂：

        “慕寒宵，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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