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寄人篱下
宋泠原地弹起:“她是我哥的未婚妻？”
“没错，宋清在你们学校附近有地方，你就先住那里。”
穆楚和宋清都淡定从容。
“那你们先培养一下感情，我有点不舒服。”宋夫人顺势退去。
穆楚第一次仔细观察宋清，这个在她出生以前就定好了的丈夫。
漂亮，甚至说的上美丽。他活得内敛而深沉，冷心冷肺的人，从不愿多为别人多费一分心思的。
他玩着他的手指，仔细研究手指缝里是否有一丝灰尘，就好像他面前这两个人不存在一样。
他完全没有多看穆楚一眼。
宋泠拉着她就要走:“走啊，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琴。”
穆楚僵在原地没动，她没有理睬宋泠:“这门亲事，我知道非你所愿。”
宋清终于舍得抬头看她，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穆楚像是受了一些鼓励，放松了一点:“你不必为此烦恼，我会找个时间退亲的。”
宋泠转身就走，她理应回避。她压低了嗓子:“我在外面等你。”
她出门前还贴心把门带上了。
宋清就像听到一个多好听的笑话，他看着穆楚，眉目含笑，多漂亮的人，多温柔的语气。他说:“你怎么会怎么想，阿楚？”
宋氏百年铸就的荣耀，到他这一辈更是到达顶峰，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宋家这一辈，就他和宋泠，这是祖传的铁帽子啊。
宋清之前和她从未见过面，情分谈何而来，只不过是因为她姓穆，所以来履行这婚约罢了。
反观穆家，日益衰落，几十年前还和宋家是差不多的门第，现在已经不像话，就是凑也凑不出之前的光景。
更何况，她母亲早逝，现在家里是继母当家。
继母根本容不了家里有这么个人，生生把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逼到吴楚来。
她如何攀得上这高门显贵，就是她死在宋家，也不会有人当回事的。
穆家还指望着这一门亲事，怎会为她做主。而且，她害怕宋清，她打心眼里觉得宋清不喜欢他。
你们不喜欢我，我也未见得有多喜欢你们。只是这天地之大，她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门庭悬殊。”
他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阿楚，你错了，我母亲的家室还不如你，我父亲喜欢，便娶回来了，现在谁也不敢动她的地位。”
“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而且宋总天天出现在各种娱乐板面。
“这门亲事，如果是你，我求之不得。”他看向穆楚，眼光□□，要将她看透一般。
穆楚没来由打了个哆嗦，她逃了出去，在那探索的眼神中。
宋泠在外面等她，看到她来就问她:“你现在住哪？”
“还没安排好，我刚到这。”
宋泠皱眉，她母亲就把人给扔这了:“我先带你去看我的琴，”
穆楚刚进门时就看到了一家三角钢琴，她以为是那架。宋泠却领着她左拐右绕，又上楼又下楼，最少走了六分钟，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悄悄在宋泠身后打量陈设。
穆楚累得气喘吁吁，才到达最东边的一座塔楼。
宋泠来到一扇玻璃门前，那门没锁，她一推就开了。进去后一片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是太阳最大的时候。
宋泠好像打开了开光，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了。
宋泠已经多日没使用这个房间了，它就是再好，现在都不免显得没人气。
她一把掀开了窗帘，这个房间竟三面都是玻璃。她解释道:“这是一个大舞厅隔出来的，我妈妈那时觉得别的材料都显得拥挤，才用了彩色玻璃。”
穆楚过去帮忙拉窗帘，她好像来过这里，在宋泠的画中。
不难看出画的原型就是外面的湖。
彩玻璃透过来的光线有一种特殊的梦幻感，使穆楚怀疑她有没有踩上地板。直到弹琴了，她还沉浸在这种梦幻当中。
宋泠也心事重重，她草草拉了几首，就说要出去一下。
宋泠一出去，她就站在玻璃门前看，直到确认宋泠真的远去。
她才迅速跑到窗前，往外眺望，那里真的有个湖，现在都结冰了，湖上还有桥，桥的中心就是亭。
宋泠回来得很快，她眉心忧虑更重:“我问过我妈了，你不住这里，我带你去吧。”
穆楚问:“那你住在那里？”
宋泠便松快一点，带着穆楚盘旋而上，塔上有风，她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白色的大鸟。
宋泠住在东塔塔顶，能俯视这个宋宅。她的房间里飘之不散的一股松节油味，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没做什么防护措施，只有最简单的栏杆。
穆楚只上去看一眼，腿便软了大半，被宋泠拉下来的。
宋泠又带着她横跨了大半个宋宅，宋泠很不放心她:“你要是有事，就来找我，或者随便找谁都可以。”
宋泠走到一扇雕花门前停下:“就是这个房间，有什么事千万要来找我哦。”
她的行李和大书包都在床边放着，穆楚放了一点心，宋泠查看她的必需品了。
宋泠安置好她之后就走了，走之前悄悄告诉她:“你隔壁就是我哥卧室，这一层基本上都是宋清再用。”
连这间房都是宋清以前的书房。
穆楚四处看了看这个房间，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半。把这间房一锁，她就暂时自在了。
在不熟的人家寄居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你不熟悉的格局，不熟悉的习惯，不熟悉的人处处都在告诉你，寄人篱下几个字怎么写。
对穆楚来说，她在家里也一样。
她生母在时还好，母亲一死，父亲没到半年就娶了新妇，一年就又多了个妹妹。眼前新妇新儿女，已是人生第二回。
后妈一进门，亲爹也变后爸。她在自己家里也是处处寄人篱下，一直容忍，容忍着后妈，容忍着妹妹。
她看到窗外宋泠的塔楼，另一半也放松下来，莫名其妙心情就好了一点。
她看到隔壁的阳台了，那阳台突出来好大一块，几乎有房间的二分之一了。
阳台上有人，站在那里刚好能看到这个房间。
她这间房明显之前有人来收拾过，不像宋泠的琴房，她的窗帘被人拉上去了。
那人很快就消失了，让穆楚怀疑只是她的错觉。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她的错觉了。
因为那人很快就来找她了。
来者敲着他的门，他敲得极有规律，傅文佩，开门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
穆楚很快就开门了，是宋清。
宋清的面容依旧从容，眉眼还是含笑，那一汪春水就在那儿晃啊晃。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用催命的节奏敲过门。
穆楚的脾气早被继母磨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宋清看着她，小小巧巧的个子，比宋泠矮多了，他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层楼都是我在用。”
“我知道，宋泠跟我讲过。”
“那你知不知道，这间房以前是我的书房？”
“不知道，怎么了？”
“我有几件东西落在这。你让一下，我要进去拿。”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四回，因为第五回他还没开口，穆楚就主动让开了。
他每隔五分钟来一次，姜老巡班都没这么频繁，你玩我吧。
穆楚很明白寄人篱下怎么写，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宋清有一次去敲门，他把“照样风骚”都敲完了，穆楚还没有出来开门。他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直接进去了，人不在。
他笑得兴奋，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呦，姑娘不高兴了。
她去投奔宋泠了，尽管她分不太清路。
她去琴房找宋泠，宋泠不在，只残余满地阳光。
她又去塔楼找宋泠，但非常遗憾，明明是一样的路，但她莫名就走错了。
她走到一个大露台附近，那露台上插着一把大洋伞，伞下的人正吃着下午茶。
是宋夫人。
她是个很精致的人，她是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这里，穆楚便老是担心她会消失在太阳底下，像一阵风，又或是雾。
她冲着穆楚友善地笑:“要不要一起来吃？”
最后不知道怎么发展成，穆楚坐在伞下和宋夫人吃着点心。
宋夫人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人想亲近她。没几句话穆楚家里的情况就被她漫不经心套出来。
她又问穆楚:“你和乖乖她们怎么样？要是她不好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穆楚心知这句乖乖是叫宋泠，无他，赵茹雪赵程她们特别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叫宋泠，赵程上次就试图占宋泠便宜，充长辈:“乖乖长大了，连桌子都搬得动了。”
她忽然想起过来的目的，又问宋夫人:“阿姨，宋泠的房间在哪？我想找她。”
宋夫人不知道从哪召唤出个阿姨，给穆楚带路。
其实那个露台离塔顶不远的，不到两分钟就走到了，她是最后一个楼梯走错了。
一到宋泠门口，那阿姨便消失了。
她推开门进去，不见宋泠身影，走到阳台才发现，宋泠就坐在栏杆上，塔顶的风特别大。
宋泠一手拿根旺旺碎冰冰，坐在栏杆上，穆楚都不敢看她，怕多看两眼她就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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