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林玖不管他，把他完全视为空气。
她前一脚进电梯，他后一脚就跟上，和她保存着距离。
林玖打字和大家报平安，说自己先回去了。
王北明的信息发来：【羁哥和你一起？】
林玖：【没有。】
下一秒，沈羁就收到了王北明的信息。
他简单回复几句，收回手机，继续凝望女孩的后脑勺。
林玖去药店买了个药膏，沈羁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林玖在前面走着，始终没有转头看他。
她弄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发肿的手臂上，边吹边涂。
沈羁看着若隐若现的侧脸，眼眸漆漆。
她给他涂伤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细心。
那时，她会因为自己触目惊心的伤疤，而落泪。
如今，她却对自己很是生疏，仿佛二人只是路过对方世界的陌生人。
终于，在红绿灯路口，她停下了。
她扭头看向少年，语气有丝不耐烦：“你还要跟着我多久？”
沈羁眼里的光如夜晚的星，时闪时灭，他静了会，注视着她，哑着音答：“等你到家。”
他的脸陷在路灯后的暗处，和她有着一定的距离。
他心思缜密，知道女孩的思想，所以会主动保存距离。
他们过了马路，林玖才想起来自己是打车来的，根本不会自己回去。
“林玖。”身后沈羁叫她，她不理。
“林玖。”他又唤了一声。
林玖无视，她看了眼周围，随即低眸拿出手机，要打车，还没按下，就感觉到身后有气息逼近。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被抽走。
她一转身，腰就被人揽住。
“沈羁，你干什么？”林玖慌了神，去推他。
男女力气本就有差距，沈羁不但没被推开，还更近了些。
紊乱的气息掺杂在一块，林玖不由地红耳。
不止她，沈羁也红得在滴血。
他低声道：“我喜欢你。”
表白时要很大的勇气，沈羁的身体发热，血液沸腾。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要疏远我，”他说，“但我之前决定过，高考后就和你表白的。”
“所以，”他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他就松开了她，把手机还给她，往后退了几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紧张地等待她的答复。
他不是有意去揽她的，只是，他叫她，她一直不理。
他手心出汗，手指紧紧地抓着一角，目光炽热。
然而，她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反应。
她平静地回视他，目光没有别的情绪，淡声：“我知道，你说过了。”
沈羁愣住，在想什么时候说的。
他默了会，问：“那天喝醉的时候吗？”
林玖点头。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林玖依旧安静地看着他，静了两秒，她极轻地笑了下：“拒绝。”
晚风大作，盛夏的晚风很凉快，吹乱了发丝，也吹乱沈羁的心。
他不信。
以前的一帧帧画面无限放大，大到每处细节，清晰深刻。
她喜欢他的。
不可能不喜欢。
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关心他。
不然为什么她会主动靠近他。
不然为什么她会抱他呢？
所以她是喜欢的。
她在瞎说。
可“拒绝”二字对他来说“伤害”太大。
他不是个容易脆弱的人，可偏偏在情里变得敏感脆弱。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到真诚的喜欢。
眼眶红了，只是在黑夜里，看得不真切。
“你明明喜欢我。”沈羁说。
林玖看了他一会，眼里情绪淡淡。
她冷哼了声，接下来的每个字都重重地扎在他的心上——
“你为什么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话说完，林玖继续按手机屏幕打车，没有理会他，也没看见他逐渐往下沉的脸。
有车接单，只是那车离着还很远，林玖看了眼周围，唯独没有看沈羁。
她往一个方向提步，还没走个几步，没受伤手腕被人狠狠扯住。
下一秒，她被带去了无人的巷子里，紧接着，脸上一阵疼，沈羁掐着她的脸颊，狠狠地吻上去。
没有一丝温柔可言，他撬开她的牙关，在里面乱搅。
林玖的舌头被搅得发麻，她推开他：“沈羁……你……”
刚推开一点，沈羁又覆了上去。
他在发泄。
被烫伤的那块地方，擦到了他的衣服，伤口处发疼，很疼。
林玖眼睛缀着泪。
双唇蓦然分离，两人离得极近，沈羁的呼吸灼热。
他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几乎是咬着牙齿说的话：“这才是自作多情。”
林玖眉头微蹙，她用力推开他，挥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声音清脆。
“沈羁！你疯了么！”
她眼底泛红，手停在空中。
她没想到自己会挥手打他，她收回手，盯着沈羁。
沈羁顶了顶被打的那侧脸颊，火辣辣的疼。
是啊，他疯了。
明明人家都拒绝他了。
他却不相信。
他偏着头，长了许多的发丝也跟着垂着。
他扯了扯嘴唇，默默把头转回来，低着，没抬起来。
林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拭去将要落下的眼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
茂密的枝桠被路灯照射，映出影子，在墙壁上摇曳。
比起外面街道，巷子更是寂静，风声掩住了呼吸声。
沈羁终于抬起了头，他笑了笑，无奈中掺杂苦涩，柔声问她：“消气了么？”
比起刚刚那个发了疯的吻，要温柔很多。
林玖没有回答她，眼睛一阵热，好半会才开口，声音忍不住地抖：“沈羁，你听着，我不喜欢你，如果之前我们之间的举动让你觉得我喜欢你的话，我跟你道歉。”
“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对我们俩都不好。”
“什么意思？”沈羁问她。
“意思就是，”林玖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风很大，也很凉快。
不过，好像过于凉快了，都吹走了沈羁内心仅存的那股热气。
他浑身僵住，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消化她的那句话。
他后退，倚靠住身后的墙。
枝桠的影子部分落在了他的身上，路灯的光零碎地淋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有光，可他的眼睛里没有光，暗得如一潭死水。
没有生机，没有希望。
“林玖，”沉默了十秒，他注视她，唤了她一声。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了。
又过了几秒，他暴露了他的脆弱——
“没人喜欢我了。”他哽咽。
车子已经驶了过来，他的声音消失在风声中。
林玖没有回头看他，径直地离开巷子，上了车。
车上，她忍住没有去看他。
路边的景物在切换，在红绿灯路口拐了弯。
余光里，那个人淹没在少光的巷口，安静地注视她的方向。
终于，情绪爆发，不再受控制。
她在后座小声抽噎。
司机叔叔是个好心的人，他用后镜瞧了几眼女孩。
女孩压抑着情绪，克制的哭泣。
司机叔叔抽了几张纸给她，说：“小姑娘，别哭了啊，不就分手嘛，没事的哈。”
林玖接过纸，道了谢，默了会，小声道：“不是分手。”
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他们不是分手。
他们连在一起都没有过。
怎么算是分手呢。
林玖打开车窗，晚饭呼呼地灌进来，糊在她脸上，满是泪痕的脸颊干巴巴的，很难受。
他们终于要结束了……
这场青春的盛宴，最终以最失败的结局结束。
她食言了。
她还是没能告诉他……
其实她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晚上到家，父母已经入睡。
林玖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打开空调，埋进被子里。
眼睛还红肿着，毫无睡意。
她打开微信朋友圈，烦躁地浏览，大部分都是关于晚上的聚会。
她给几个关系较好的点了赞。
点到第三个，手机忽然震动。
王北明打了个微信电话给她。
她犹豫了一会，接通了。
对面背景声音嘈杂，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在叫“羁哥”。
王北明“喂”了两声，去了个安静点的地方。
他问她：“你和羁哥干嘛了啊？”
林玖呼吸一滞，听他说话。
王北明说，沈羁回来并没有回到他们的包厢，而是自己又去了个包厢，买了一箱啤酒，喝完了好几瓶，他酒量不好，却一直在给自己灌酒。
如果不是他的包厢开着一条缝，王北明没有好奇去乱瞅，沈羁就要喝“死”在那了。
王北明叹了口气，说：“现在羁哥醉得迷糊，我们叫他他都不理的，问他他也不说，但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什……什么？”
“他说，别离开。”王北明耸了下肩，忽然意识到什么，问，“羁哥不会为情所困吧？”
林玖扇动了下睫毛：“不知道。”
王北明抽了下唇角：“其实羁哥喜欢你，我们都知道。”
林玖一愣。
“他从来不会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他一直都沉默寡言的，直到你出现他阳光了些，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沉默。”
王北明问她：“今天晚上，羁哥灌酒，是因为你吧，你们俩那会出去都干了什么？”
林玖闭了闭眼，漫不经心道：“他跟我表白，我拒绝了。”
“为什么？”听着语气，都能想象到王北明大惊失色的表情，“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两人的一举一动，不都在说明互相喜欢吗？
怎么到最后是这样的……
林玖捏了捏眉心，翻身，平视天花板。
她关了灯，房间暗暗的。
她眯了眯眼，才看清黑暗中天花板的纹路。
“不喜欢啊，”她撒了这辈子最大的谎，“我不喜欢他，一直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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