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基站
十天后。
白茵和苏羽照例带着两个临时队员,从177医院正大门，分别向东，向西检查雾墙的情况。
跟着白茵巡查的是秦小蕊和列兵九十七,三人行走在医院三米高墙和孢子壁垒形成的夹道上。
九十七时不时弯腰在地上捡起碎石，朝雾墙投掷,检查墙体的硬度。
跟平常一样,三人走了一个来回后,在正大门处跟苏羽一行汇合。
“西面没有任何变化。”苏羽的语气很平静。
白茵摇摇头，“一样。”
九十七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前天刚剃的小平头，“难道我们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红潮已经降临十天了,孢子壁垒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白茵沉默着走在最前面。
那二十六个神志丧失的幸存者,以及程欣云，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正常进食。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那些人已经没救了。
死亡或是转化成变异种,只是时间问题。
诺大的医院,最后幸存下来的竟然只有三十九人。
而他们这三十九人又被困死在孢子壁垒之中,储备站仓库里的食物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
原本,她还寄希望于红潮,红潮降临带来的动物变异，至少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食物。
可不知道是因为117医院内没有动物的存在,还是孢子壁垒将本应该出现的动物隔绝在了外面，这十天来，除了空气里飘散着红色雾气,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一只活的变异动物。
六人走进医院大门，朝着活动大楼方向走去。
才刚走过一处小型绿地,秦小蕊陡然止步,双手捂住耳朵。
走在她旁边的九十七,发现不对，急忙过去扶她。
“干扰声……好刺耳……”秦小蕊整张脸皱在一起，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噪声侵扰。
白茵走到她面前，出声：“能分辨出是什么声音吗？”
秦小蕊摇头，现在她的脑子里全是“滋滋”的信号乱流。
过了七八分钟，信号声逐渐转为平缓。
虽然还是很吵，但没有之前那么刺耳。
等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之后，秦小蕊看向白茵，问：“我用‘倾听’试试？”
白茵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前场地空旷，目视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
她点了一下头，随后示意另外两位列兵在外围警戒，自己和苏羽守在她面前。
秦小蕊蹲下身，微侧头。
【开启[倾听]状态，该状态下自身听觉增强200，持续时间10分钟。】
随着她开启特性，一道道奇异的声音，出现在她脑中。
她看见了一副图片，没错，不是听见，是看见。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接收到她大脑内的是声音，那些声音却在她的意识中形成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图片有些像是……论坛？
上面有很多条目录，很像是论坛上发送的帖子，目录上的文字也各不相同。
有中夏文字，有西兰特语，还有一些小语种文字。
她听到的那些声音，应该就是这些目录信息的信号传输声。
十分钟很快过去，秦小蕊清醒过来后，将自己看到的模糊画面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白茵听完，眸光微亮。
她说：“可能是‘魔种’的网络信号……”
原本按照正常的时间，雾潮结束之后的一两天内，“魔种”的网络信号就会逐步覆盖它所在的区域。
网络信号的覆盖，不是凭空实现的，首先需要将信号桩子分布在各个区域。
在这一环节中充当信号桩子的，不是什么高科技材料，而是一种叫做“基站”的变异种。
这个变异种在雾潮第一天，苏羽就遇见过，是一种头顶长着巨大伞状菇的变异种。
没有攻击性，几乎不会移动。
117医院在雾潮结束后，就被孢子壁垒隔绝起来。
然后，白茵就跑去普通病人区，跟狂厄干上了，一干就是一个月。
期间也没机会查看魔种的网络信号。
回来之后，发现医院里的变异种都被清理干净了。
一个“基站”都没见着。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基站”有非常强悍的污染繁殖能力。
它虽然是变异种，主要的功能却是通过人类的身体，繁殖真菌。
伞状菇是“基站”的子实体，而它的真身则是寄生在人体内的菌丝。
这些菌丝在被转化的人类身体内繁殖，然后以人类身体为基点，向地面土壤转移繁殖。最后在地面以下的土壤中，形成一个庞大的菌丝网络。
上一世的学者将“基站”生产菌丝的过程，称作“污染繁殖”。
而这些在地下形成的菌丝网络，沿用了植物界的一个名词，叫“树维网”。
只要地底的菌丝足够发达，“魔种”的网络就能完全覆盖过来。
但奇怪的是177医院的菌丝网络并没有形成。
她也只能猜测，可能是因为孢子壁垒的存在，阻挡了“树维网”对177医院的连接。
回到活动大楼内，白茵将原力结晶小团队的众人召集起来，大致说明了一下秦小蕊的发现。
随即动员了一下手头上没活的几人，去找医院里能够直接接触到土壤的花坛，草坪，小花园，尝试是否能够连接上“网络”。
秦立风拍了拍临时搭建的会议桌，“别只叫手头上没活的人了，咱就留几个守门的，剩下所有人都出去找。”
现在的177医院，没有变异种可杀，能收集的物资都收集了，清理工作也做了不少，除了互相练习格斗技巧，大家伙基本都闲在基地里，无聊得很。
不仅无聊，还丧气。
如今有了跟外界联系的方法，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多了一丝希望。
白茵也没阻止，由着秦立风点兵点将，带了二十个人出去找“网络”。
……
下午。
吃过午饭，白茵上到楼顶天台，替下在楼顶值守的守卫员，对着空气练刀。
自从那把蓝色钢刀被狂厄砍碎之后，她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新刀，现在手里这把，还是二楼自动贩售机换的白色普通品质。
其实这几天她也去过几趟医疗区，只是紫色自动贩售机刷新出来的东西，不是品质不行，就是高积分的辅助道具，没有特别实用的武器。
正当她对着空气挥出第两千三百三十三刀的时候，身后的楼道门被推开，小莫灵清脆的声音响起：“小白姐姐，秦姑父说找你有事！”
莫灵拉着恢复清醒的小莫翊，两个孩子站在楼道口，探头探脑的，很是可爱。
白茵放下手中的刀，走过去，摸了摸莫灵的脑袋，笑着问：“你们怎么不睡午觉？”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莫翊，一听到这个问题，小脸白了白，拼命摇头：“我不能再睡了！爸爸说我再睡要长不高的！”
白茵：“……”秦立羽这个爸爸，当的真是一言难尽。
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棒棒糖，一人分了一根后，白茵下楼，走进秦立羽的实验室。
她人刚出现，就听到秦立羽兴奋的声音：“白总，快，快来看我的新发现。”
白茵：“……” 无视掉秦立羽对自己的奇怪称号，白茵走到他身旁，问：“什么新发现？”
秦立羽面前放着的是，医院唯一的一台特级光学显微镜。
“我做了所有对比，包括狂厄碎裂的颅内物质。”秦立羽点了点显示在平板上的画面，“可以确定一点，孢子病毒应该是一种，以我们当前技术无法分析的超微型生物机器人。”
白茵蹙眉：“孢子病毒是生物机器人？”
“没错！”秦立羽点头，“一种肉眼无法分辨，甚至是最高等级的光学显微镜都无法完整成像的微型机器人。”
这是白茵在前世没听过的理论。
“继续。”白茵接过他手上的平板，上面是一些奇怪颗粒状的立体建模图形。
“我给所有已知的变异种，做了脑质数据档案库。”秦立羽划了一下平板上的图形，“我们先假设，我的机器人结论成立……”
那么，不论是已经结束的雾潮，还是正在进行中的红潮，它们的本质就是由不计其数的微型机器人组成的群体。
这些机器人就像孢子繁殖一样，存在于天地间，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无法避免被它们入侵寄生。
这些机器人每一个都存在不同的命令。
拿“猎手”举例。
要转化形成一只“猎手”，一定存在一只母机器人和无数子机器人，母机器人携带核心命令，子机器人负责形成变异脑核，并遍布变异种的躯体。
“这种机器寄生方式是很随机的。”秦立羽一面说，一边拉出狂厄的部分数据，“我用那小子的‘洞察之眼’确认过，狂厄的核心能力，包含控制，连接，躯体改造，血肉纯化……”
也就是说，控制狂厄的核心母机器人，应该拥有更高级的命令权限，不仅可以改造自身的躯体，还能通过寄生在其他人身体里的母机器人，控制部分觉醒者。
“也就是说，程欣云那一批人，他们身体里的寄生机器人，全都被狂厄控制了？”白茵皱眉，“这说不通，既然是被狂厄控制，那么在狂厄死后，他们的被控制命令不应该被解除？”
秦立羽摇头，“我的理论是，核心母机器人的数量应该很多，只是看谁更适合成为‘狂厄’，程欣云那些人的身体里，应该寄身的也是相同的母机器人……”
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个唯一资源性问题，当第一只狂厄形成之后，它就有了控制其他机器人的能力，甚至是控制孢子壁垒的形成。
那些寄身在其他人身体内的母机器人，它们的核心命令就会自动降级，成为狂厄的辅助子机器人。
但如果，当前的“狂厄”转化失败，这些母机器人就又有了向上爬升的机会。
白茵听懂了，“所以，那些人最开始是被狂厄控制，用来帮助他恢复身体，也就是躯体改造和血肉纯化。”
这跟她之前的猜测是一样的。
“但因为‘狂厄’的死亡，它们正在争夺那个唯一的转化机会？”
“是，也不是。”秦立羽点头，又摇头，“如果说，这个医院里唯一有可能转化成为狂厄的人，我个人认为只可能是你。”
白茵：“……”你放屁。
见白茵脸色难看，秦立羽忙解释：“想要转化成为‘狂厄’那个等级的变异种，被转化者一定需要非常优越的身体条件，然后是大量的改造躯体的原料……楼下那些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首先是身体条件不达标。
其次，可能还有其他无法被探知的原因，比如性格，能力，弑杀性……
不然为什么有些人转化成“猎手”，有些人转化成“狂热者”？
不是母机器人选择了你，是你的身体选择了适合的母机器人。
“就算那些人之中，有人能成功适配母机器人，也没有足够的原料让他们完成转化……简单来说，这个实验彻底失败了。”
“那些人……”
“没救了。”秦立羽声音冷淡，“这么多天了，也没见有人有转化成功的迹象。说明他们的身体，可能更适合转化成低等变异种。”
那些人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白茵心里叹气。
“关于孢子壁垒，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立羽点点头，“我觉得应该还是跟‘狂厄’的核心机器人有关，把楼下的那些人处理掉，孢子壁垒很大可能就会跟着消失。”
所有人身上都寄生着各种机器人，但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是不受这些机器人控制的。
换个说法，这些机器人虽然存在，其实长期处在休眠状态。
楼下那些人不一样，他们身上的机器人已经被激活了，附带“狂厄”核心程序的机器人，一定有着跟孢子壁垒相关的命令。
……
两人讨论之际，九十七突然冲进实验室，满脸狂喜：“白小姐，秦先生，我们找到一个能接收到网络的地方！”
白茵倏地起身，“带我过去。”
秦立羽丢下手上的平板，“我也去。”
两人跟着九十七下楼，听他咋咋呼呼：“是楚小姐找到的！就在3号食堂后面的小花坛。”
秦立羽有些好奇：“那个论坛上都有什么？”
“很多很多帖子，什么寻人启事帖，装备武器之类的交易帖，还有各种猎杀变异种和变异动物的攻略帖，感觉跟玩网络游戏一样！”
“对了！秦少校已经跟联盟军区的首长联系上了！”
“还有，还有……”九十七一边蹦，一边扭过头看向白茵，“那个……蔚蓝全境联军在全论坛发了一个寻人启事……”
秦立羽看九十七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转头问白茵，“不会是找你的吧？”
九十七猛点头，“不是同名！寻人启事点名了是咱们177的白小姐！”
明明是中夏联盟军的列兵，九十七现在已经张口闭口咱们177了。
白茵也没觉得意外，如果蔚蓝联军没有销毁自己发过去的资料，雾潮之后会想到找自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听九十七这么一说，她反倒是放心了不少。
能在论坛上找自己，至少说明他们在雾潮期间应该有所应对，就像秦立风所在的虞州军部分区一样。
绕开那片被大小姐炸毁的花圃，三人转过一个弯，来到3号食堂后方的小花坛。
白茵走在最后，看着一群人挤在花坛边，一个个手指飞快地在空气中点来点去，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情景，像极了一群网瘾犯了的人，在聚众疯狂吸网。
秦小蕊的听力最好，第一个听到朝他们走来的脚步声。
看到是白茵，当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小白！我刚刚搜到我舅舅发的寻人帖了！我爸妈都还活着！”
白茵难得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看向楚沐雨和苏羽她们几个。
苏羽脸上的表情很淡，“我扫了一圈跟变异种和变异生物相关的帖子，外面的情况并不好。”
楚沐雨跟着说：“虞州现在有三个幸存者基地，调查署和军方一起驻守在市中心区域，北江和南江分别有一个基地。”
南江的那个幸存者基地，似乎是以楚沐风为首建立的。
许橙橙不太喜欢上网，东点点，西点点，最后把那些在红潮中变异的动物看了一遍，心里默默记下其中一个，打算出去后抓几只回来吃。
白茵坐到楚沐雨身旁，意识落在个人属性页的另一侧，果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加载的页面。
半分钟之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久违了的“论坛”页面。
第一页置顶的帖子，大大的标题写着寻人启事——
【姓名：白茵，性别：女，年龄：20，失联地点：177精神病院】
【提供准确信息者，可获得1000积分作为报酬。】
【联系人：蔚蓝全境联军议事会——林民之中将。】
白茵轻“啧”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挺值积分的。
在场的所有人，在她登录论坛之后，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她。
这么大一个寻人启事挂在上面，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秦立风见她没说话，顺势起身，挤了挤楚沐雨的位置，凑到白茵身旁，低声问：“茵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
虽然知道白茵很强，但是秦立风始终没把白茵，跟他知道的那个“先知”联系到一起。
加上寻人启事只简单写了白茵的个人信息，根本没透露任何相关的内容，所以，他现在其实挺紧张的。
万一茵子这丫头，是什么超级战犯，他一个军团参谋长的儿子，也没那个能力保人不是？
白茵点头，但是没解释，反问秦立风：“你跟虞州军部联系了吗？”
论坛是公开平台，但只要在论坛注册后，就可以通过私人信息的方式一对一交流。
秦立风应了一声，“军部现在已经集体转移到市中心，调查署下方有三战之后建造的地下基地和避难所，他们现在都在那里……”
他说到一半，收到一条私人信息。
“稍等一下，我看一下信息。”
秦立风打开那条跳动的信息，看到上面的内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秦为明：你发过来的幸存者名单里的“白茵”，确定是叫白茵？】
【秦立风：什么叫确定是叫白茵，不确定我上报个啥？】
没几秒钟，那头的秦参谋又发来一条消息。
【秦为明：帮我联系一下白茵小姐，我要跟她进行直接对话。】
秦立风整个人愣了愣。
【秦立风：你想干啥？老头，我跟你说，她虽然可能以前犯过点什么事，但是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罪名……】
【秦为明：速度联系。警告：由于你对上级不敬，回来后关禁闭一周。】
秦立风：嘿，这小老头，什么破脾气！
心里吐槽自己亲爹，秦立风还是很遵守军纪地转达了秦参谋的话。
白茵刚注册完论坛，听到秦立风的询问，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
获得秦为明的论坛id，发送了一条消息。
【白茵：您好，我是白茵。】
【秦为明：白小姐，我是虞州军区219团参谋秦为明，我仅代表虞州军区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对全蔚蓝作出的贡献。】
【白茵：……】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致辞，又戳到了白茵容易害羞的尴尬点。
【秦为明：如果可以，希望你们离开177医院之后，可以前往虞州中心基地。】
【秦为明：军方和调查署会共同派遣一支觉醒者小队前往177医院，他们会护送你们来我们基地。】
白茵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最后回了一句。
【白茵：那个，蔚蓝联军的寻人启事，能不能撤了？】
【秦为明：当然，只要您抵达虞州中心基地。】
【白茵：那……1000积分是给我吗？】
【秦为明：……】
白茵看着那一行点点点，觉得自己这么问好像不太妥当。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句。
【白茵：我可以让我朋友，向军方提供关于我的消息，这样……可能更符合你们的流程制度？】
【秦为明：…………不用，到时候我帮您转达给林中将。】
【白茵：谢谢啊。】
秦为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个被军部当成“先知”，被调查署当成“救世者”的神奇重生者，居然是这样的性格。
会议室里坐着数名高级军官，以及调查署官员，全都一脸紧张地等着秦为明这边的沟通结果。
调查署署长宗明，离得秦为明最近，这会儿看到他古怪的表情，心里一阵抓耳挠腮，忍不住问：“秦参谋，怎么样了？”
秦为明回过神，朝着众人点了一下头，罕见地露出笑容：“成了。”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松出一口气。
然后听到秦为明开口：“现在开始讨论下一个议题，关于白茵对‘雾潮事件’的卓越贡献，中夏联盟方面应该给予什么等级的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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