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咨询
阿尔伯特继续用报纸挡着脸, 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观察云霄的表情，她笑得很温和，就从他听到那些事情解决的风声而言, 似乎现在她的处事手段也温和了很多。
在校期间的云霄更加说一不二，任何事情上她都更像是一位“暴君”，否则他和宋陆离以及同级的一些学生也不会那么怕她。
可是越临近毕业, 云霄就越藏起自己身上所有尖锐突出的性格。
就像是一些异兽和炼金生物在特定环境下特有的拟态状态, 它们喜欢把自己伪装成温和弱小又无害的模样。
可那些大多是为了迷惑敌人, 以此获得更好的偷袭效果, 云霄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尔伯特觉得自己永远猜不透云霄的心思, 她总是会做一些旁人眼里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新收的三个学生, 比他和宋陆离更能提供她所需要的东西吗？
所谓的情绪价值究竟重要在哪里，为什么云霄这么喜欢从别人身上汲取情绪？
阿尔伯特注视着云霄, 逐渐开始走神。
云霄的长相精致又柔和, 介于男女长相之间的柔和，她留短发就像俊美男人，留长发则像柔美女人，一旦打扮得中性，就很难分辨她究竟是男还是女。
阿尔伯特不由地想到了那一天。
他因为云霄在学院大比上把四大贵族的人打得跟狗一样找她求情, 结果他也被打得跟狗一样。
云霄打四大贵族还只打身体不留把柄, 打他这个王族就专挑脸打, 脸肿成猪头的他感觉很没面子, 骂不过云霄也说不过云霄还打不过云霄的他只能流着眼泪躲进了训练场最偏僻的更衣室里。
他以王族的身份发誓, 他绝对没有想偷看云霄换衣服，也真不知道云霄会到这个一直没人使用的更衣室换衣服。
他只是瞥到了一眼。
他不能很确定, 也不知云霄有没有在自己身上带炼金生物, 但至少就那天看见的——
云霄她好像……
没有性别。
“你打算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阿尔伯特听到这个声音, 握着报纸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他心中暗骂自己的没出息，佯作淡定地放下报纸说：“我在这里吃饭不行吗？难道你的餐馆还要赶客么？”
云霄垂眼看向阿尔伯特面前一动没动的山药排骨粥，她说：“我的店里不允许浪费食物。”
阿尔伯特露出爽朗的笑容说：“我当然知道，我前几天过来都吃完了，没有浪费。虽然我没有吃外面食物的习惯，但这毕竟是你亲自做的……”
云霄静静地看着他，阿尔伯特奉承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你到时候也要去霈城吧，我能和你一起过去吗？”
云霄说：“我要带的人刚好一车。”
阿尔伯特：“……”
云霄很少在明面上落人面子，她这次是真的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啊，宋陆离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就宋家目前那个情况，他估计根本抽不出空来关注这边的情况，近月来人都联系不上，找神术士的事也拜托给他了。
对了，这件事总能让云霄和他聊一聊吧？
阿尔伯特立马说：“神术士那件事，宋陆离拜托给我了，但是因为我的炼金术士身份，教团的人一直对我很不满，还有杜兰基那个家伙的关系……所以找到靠谱的神术士暂且有点困难，不过我已经在说服其中一位高级神术士了，实在不行，等教皇出关也好，她是我的教母，这位我应该能说动。”
云霄微微蹙眉：“宋陆离不是不肯找神术士了吗？”
阿尔伯特反驳道：“怎
么可能，他特意叮嘱我的，如果不找肯定会和我说下。”他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会觉得他不找了？”
云霄说：“我金星月联系他的时候，他自己告诉我的。”
阿尔伯特讶然道：“金星月联系到他？不可能，你联系到的真是他吗？他这次从星洲回宋家之后，好像就因为和你退婚的事，还有宋家内部的龃龉情况被关了禁闭，我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他了。”
云霄沉思。
上个月联系宋陆离的时候，的确他的私人炼金电话打不通，她拨打的宋家电话才联系上了宋陆离，电话里的人顾左右而言他，不仅不提找神术士的事，还想要回江慕云的控制牌。
炼金电话里的人声音、语气以及说话方式，都和宋陆离一模一样。
假如阿尔伯特说的是真话，宋陆离被关禁闭的话，那么电话里和她对话的人是谁？
阿尔伯特注意到云霄的神情，他不确定地说：“你以为宋陆离出尔反尔了吗？”
云霄说：“我已经另外托人找神术士了。”
阿尔伯特不可思议地看她：“就因为那通电话，你甚至都没有核对过宋陆离的情况……衔尾蛇环的事情也是，你一声不吭地走掉，我和宋陆离想帮你都帮不了，你有信任过我们吗？”
云霄看他：“你想说什么？”
阿尔伯特叠起报纸塞进手提箱里，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生气地看着云霄：“你以前总说我们是朋友，但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朋友信任过，就因为我和宋陆离贵族和世家的出身，你对待我们就会更加严厉，也更加不能包容我们出现的错误，哪怕那些错误在其他人身上也出现过……你这样不也是一种偏见吗？”
他提起手提箱说：“没错，我和宋陆离会算计别人，但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算计过你。只要在你面前，我们也会尽量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对待别人，尽可能地那么去做。”
“可是！”阿尔伯特深吸一口气，压着只有他和云霄彼此间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诺曼王族的人，宋陆离是宋家的人，完全按照你那套去对待别人，我们会被其他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眼见云霄脸色越来越冷，阿尔伯特心一横，干脆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有什么的，大不了被她当场打死。
“反正缴纳足够的黄金币就能申请建国，如果你这么喜欢自己那套规则，干嘛不干脆建立一个能执行你那套规则的国度？”
阿尔伯特抱紧自己的手提箱，随时准备跑路。
他最后扔下一句：“你生气吧，我也生气了，这次我和宋陆离绝对不会主动道歉了，再见！”
阿尔伯特脚底抹油，刚往外冲一步，领子就被人拎住了。
“等一下。”
听到云霄说的这三个字，阿尔伯特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紧接着，云霄又说：“把粥喝了再走，店里不允许浪费食物。”
阿尔伯特：“……”
他眼角瞬间发红，拿起桌上冷掉的粥，悲愤地一饮而尽，用袖子一擦眨眼掉下来的眼泪，快步走远。
这一次，云霄没有拦住阿尔伯特。
云霄在其他顾客的窃窃私语中回了餐馆，阿尔伯特的说话声很轻，加上炼金伞的遮挡，对话并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只是阿尔伯特离开时哭哭啼啼的模样，比较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云霄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下，下午她收到了波波校长寄来的东西，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件，以及一管神圣酊剂。
信件上写：“……思来想去，我觉得你提到了它们，意味着你做了些超出你当前实力的事，也有很大的可能像之前那次的受伤。时间与时空给身体带来的损伤比你想的会更严
重，更不能拖延，把药喝了吧。”
神圣酊剂在药剂瓶里闪烁着黄金一般的光泽，它整体的色泽如同把一缕阳光装进了药剂瓶里，液体流动的模样轻盈而充满了梦幻的色彩。
云霄检查完寄来的万能灵药，一口气灌下了肚子。
神圣酊剂的口感像甜白葡萄酒，甜味丰富，微酸，完全喝下后残留在口中的尾韵带着鼠尾草和橙花的气味。
味道比神奇酊剂和赤色灵药要好上不少……既像酒又没有酒精成分，还挺适合做饮料的。
神圣酊剂喝下后立即生效，云霄一直隐隐作痛的身体变得轻松了很多，沉重感完全消失了。
她回到炼金实验室，拿起一只蘸水笔，不过蘸的是元素之力，她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炼金材料的名字。
这些材料，都是她刚才喝过的神圣酊剂的材料，除了赤色灵药等级，其他等级万能灵药的配方并不是能够随意学到的东西。
不同元素之力、体内之火强度不同的炼金术士，炼制万能灵药的配方也有很大的不同。
想要获得更高等级的万能灵药配方，要么有师承，要么在协会用积分兑换，或者是在黑市之类的地方花大价钱购买……
不是所有人能尝出万能灵药的配方，但云霄可以，波波校长也知道她可以……她真是欠了波波校长好大一个人情。
云霄合上笔记本，又打开石耀给她的信件，上面写了对方最新的占卜结果。
看到占卜内容，云霄微微挑眉。
她点火烧了占卜内容，走到楼下，让乌撒离店的时候记得关门，自己向外走去。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人已经站在森里树夫妇的树屋前。
云霄叹了口气，唇边白雾溢出，她抬手叩门。
开门的是森里树奶奶，她一点也不见惊讶，非常高兴地招着云霄进屋说：“要来点树叶汤吗？”
云霄说：“不用了，我来找卢任贾。”
森里树说：“他在楼上，正和小符聊天，小符现在完全变成一个很好的孩子了呢，这都多亏了你。”
云霄淡笑不语。
森里树看了她好半晌，忽地抬手比在耳边，作出倾听的模样，她说：“你的心声一直都很稳定，但今天听上去乱了很多，发生了什么让你心烦意乱的事吗？”
云霄好奇地问：“你能听见的心声是什么模样？”
森里树想了想，形容道：“就像是一段跳跃音符组成的旋律，有些人的旋律狂暴而混乱，有些人的旋律平和又自然……”
云霄问：“我是哪种？”
森里树看了她好一会儿，正要回答的时候，符一繁从楼上走下。
符一繁一看见云霄，立马发出狗腿子的殷勤叫声：“云霄大人，您今天还是那么的明艳动人英俊潇洒明察秋毫……您来找卢任贾吗？他正好很闲！”
云霄朝森里树点了点头，上楼。
符一繁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云霄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扫到对方的眼神，笑容微微一僵。
那个眼神……
和云霄大人当初在餐馆里掐他脖子的阴森眼神相差无几。
太吓人了！
嘶，他最近没招惹云霄大人吧？
之前云霄大人给他的聚星情报，他也汇报给协会了呀，只是协会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以为是什么垃圾情报，他也没办法。
符一繁偷偷摸摸地问：“森里树奶奶，你刚才在和云霄大人聊什么啊？”
森里树说：“说一些我能听到别人心声的事，每个人内心都有一股隐藏的旋律，而我身为歌姬，正好能听到这些。”
符一繁眼一亮，他腼腆地问：“那我……内心的旋律是不是特别慷慨激
昂啊？”
森里树笑了笑说：“不，你的旋律坚定而有力量，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够为了你认定的责任和职责奉献出自己性命。”
符一繁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连忙摆手道：“过奖了过奖了，这一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肯定是云霄大人感染的我，云霄大人心声一定非常温柔吧。”
森里树说：“她的心声旋律很稳定。”
稳定的狂暴。
……
楼上，卢任贾见到推门而入的云霄很惊讶，他放好符一繁的咨询资料，“……夏兰的恶灵数据还不够吗？”
云霄坐在卢任贾给案主提供的座位上，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姿态放松。
反而是卢任贾这个心理疗愈师看上去异常紧张，他把门锁上，打开云霄之前给他用来隔音的炼金生物，说：“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但是你身上没有什么需要吸收的负面情绪。”
云霄微笑道：“我现在心情的确不太好，你觉得我的性格怎么样？”
卢任贾愣了一下，他肩膀上的恶灵黑团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紧张，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他说：“你和大家见过的炼金术士都很不一样，没有一点高傲，温柔、体贴、平易近人甚至在一些事情上脾气显得有些太好了，大家都很喜欢你。”
云霄翘起一条腿，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膝盖上，她说：“我也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性格，只是这样的性格做出一些事情的话，就会变成‘崩人设’了。”
卢任贾愣了愣，云霄这话听上去好奇怪。
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这个人做事情的风格和方式，如果这个人不按照这种风格和方式，那他就不是这个性格的人……除非是伪装的性格。
卢任贾反应过来云霄话语里的意思，他斟酌字句后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隐藏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的性格可以做到完美无缺。另外，发生的事情、当下的环境、当前的心情，都可能影响到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可能这个决定和以往的不太一样，不代表这个决定就不符合这个人的性格。”
云霄听完，轻轻点头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来找你聊天的确有些用处，其实我很喜欢和别人聊天。”
卢任贾见云霄身上一股紧绷的气息消失，他暗自松了口气说：“心事不适合一直憋着，容易憋出病来，你又看着像是心事很重的人，也需要一些放松途径。”
云霄说：“我以前有其他的放松途径，现在开餐馆也是一种放松。”
卢任贾说：“你看上去压力很大，最近有什么让你决定困难的事情吗？”
云霄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卢任贾立即想到了霈城那个大型宴会，云霄要去那里做好几天的厨子吧。
最近很多人都来找他咨询过这件事，咨询的问题更是千奇百怪，他好奇地问：“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
云霄笑道：“是这样的，我收到了石耀给我的占卜预言，毕竟是占星师，她在很多事情上的占卜都很准。”
卢任贾点头：“嗯嗯，确实是这样，她的占卜几乎不会出错，预言是什么呢，方便和我说吗？”
云霄温和地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预言说我会屠城，但我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
卢任贾：“……”
信、信息量好大！
这是他能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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