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215章

予洐是明蓁的儿子，自有一身铮铮傲骨。他性子执拗，说了与明蓁再不复相见，便真的再也不肯与她相见，直到他一个人在仪元殿中孤零零地被一身沉疴所折磨至死，他也始终没有唤人来告诉明蓁。仪元殿的桌案上放着他的血书，字字泣血，只为了求明蓁让他与郑妩若和那个孩子合葬，哪怕不入皇陵。1

        得知成启帝死讯的那一日，明毓皇太后独自在仪元殿中，握着那纸血书枯坐了一夜。待到东方吐白，她才终于昭告天下——皇帝驾崩。

        她打量着这座空荡荡的仪元殿，就是在这个地方，她送走了自己今生挚爱的丈夫，如今，她又送走了自己今生唯一的儿子。

        夫君故去，女儿早亡，如今，她终于送走了她前半辈子视作性命的最后一人。

        春风进殿的时候，只见明蓁正望着仪元殿中的陈设出神，她蓦然心酸，她自小伴着明蓁，她们主仆二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半生，她看过明蓁前半生的风光无限，如今再看她后半生的凄凉，只觉得命运弄人。她轻轻唤她：“主子……”

        明蓁身子一颤，终于回神，她看向春风：“怎么了？”哪怕是唯一的儿子死了，她的脸上也依旧很平静，似乎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可是春风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明蓁又怎么会不难过？可她不能倒下，前朝后宫那么多人看着她呢，平晏尚且年幼，若是她倒下了，这泱泱大周，还能依靠谁呢？

        春风心疼地看着她：“太后一夜没合眼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熬不住啊。”

        “哀家哪有那个心儿啊。”明蓁一脸疲倦地摆了摆手，“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哀家呢。”她最后看了这仪元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着人看好平晏，新旧交替之际，正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春风只听得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一切，最后，明蓁握了握她的手，对她道，“赐郑氏全尸，将她与那个孩子同葬。”郑氏对外说是死了，实际却被关在了冷宫里，由她自生自灭。如今予洐走了，过往种种皆如浮云般过，她也该放下了。明蓁淡淡道，“予洐生前唯一所求，便是与郑氏同葬……哀家允了。”

        春风了然，她微微低头：“是，奴婢明白，太后放心便是。”明蓁不可能容郑妩若葬入皇陵，既然予洐这般求了，她允了他们便是。

        出了仪元殿，明蓁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忙碌的宫人，心中并没有半点豪情，只有说不出的寒意。

        ——她在万人之上，俯视万千，可这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了。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只有她自己继续走下去。

        成启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成启帝周予洐驾崩，年三十三，谥曰‘诚明孝慈仁皇帝’，庙号穆宗。

        皇太子周平晏于灵前继位，改元宏光，史称‘宏光帝’，奉皇祖母明毓皇太后为明毓太皇太后，加徽号‘温仁’。因明毓温仁太皇太后厌恶其嫡母明静皇后郑氏，便未有尊太后之举，只下旨尊生母恭顺皇贵妃夏氏为圣母皇太后，追谥‘昭哲’，是为昭哲太后。

        因宏光帝未到大婚之龄，未可亲政，便仍由明毓温仁太皇太后摄政，清河王、平阳王（成启帝继位之后加封）辅佐。

        宏光帝继位之后的这个冬天，暴雪不止，北方突厥有大批牛羊冻死，突厥骑兵因此时常南下掠夺物资，甚至杀死了不少百姓，直逼北方的第一道防线——兖州城。只是他们只是三三两两地来，抢完了物资就跑，并不停留，大周正值国丧，不便大举出兵，更何况乾元帝和突厥林可汗亦有协约在先。

        但突厥的狼子野心，从来不知收敛。

        宏光二年二月，突厥林可汗突发疾病去世，其子都蓝可汗继位，撕毁协定，大举来犯。

        太皇太后震怒，力排众议，册兖州刺史陆停云为抗敌统帅，迎战突厥。陆停云领命，拒敌于兖州城外的靖城关中。这场战役，时达三个月，史称“靖城之役”。陆停云血战不退，大败突厥，“大周第一女帅”的声名，在这一场战役中达到了极盛。而也是在这一场战役中，陆停云效仿清时的李鸿章，于靖城关中坑杀投降的突厥将士一万余多。消息传回朝野，众臣哗然。

        民间亦有众多的读书人因她如此狠毒之举而诟病于她，批判陆停云的诗词文章一时间层出不穷，朝野民间俱是沸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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