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色曼陀罗
餐桌上很安静，所有人一直低着头看似认真的解决盘中的食物，只有贝尔时不时的抬眼打量其余几人的神色，她当然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今天不是打听的好时机，只能等过两天，等伊娃的状态好一些了再解开谜题。
到晚餐结束，没有人讨论昨晚发生的事情，压抑的气氛让贝尔难受不已，当时争吵的声音惊的她开门打量传出声音的屋子，但她没有胆量凑过去听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奇心让她在房间内坐立不安。争吵很快结束，但还是像一把火点燃了她八卦的心。
就这样接连两天，贝尔都没有找到好时机去打探情报，只能不断压制内心的渴求。直到第三天下午伊娃来找她聊天，她才犹犹豫豫的问了出来。
伊娃的笑容消失，坐在沙发里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埃尔温有妻子。”
“什么？！”虽说自法国投降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已经让贝尔提高了自己的接受能力，但这可比当时听到法国投降还具有冲击，毕竟这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他骗了你，该死的德国佬！”
“他没有骗我，他和前妻离婚了，现在的确是单身。”伊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是我从没有问他这些事，不怪他，只能怪我自己太单纯、好骗。”她又讲了昨晚的具体情况，虽然用了平淡的似在讲别人故事的语气，眼神透露的情感还是让贝尔心疼不已。
贝尔坐在她身旁搂住她轻声安慰道：“伊娃，这不是你的错，是埃尔温卑鄙的利用了你的善良，他不配拥有你，我诅咒他死后连地狱都不接纳他肮脏的灵魂。”
接下来的日子即使伊娃很少出房门，也能意识到埃尔温在有意与他们避开碰面，即便是碰面了也做到了伊娃的要求，不打招呼，像陌生人一般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但对伊娃来说光是想到还在和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用枪把自甘堕落的和德国佬恋爱的自己崩了，那样起码现在不用如此痛苦，曾经还嘲笑贝尔有眼无珠的自己才看起来是最大的笑话。
就这样浑浑噩噩额的度过了十多天，转眼到了九月中下旬，有时玛格丽特出门买菜时都要穿上外套，回来时也会抱怨蔬菜和肉越来越难买到，德国人管控下的尼波越来越不像法国城市，她的沉闷和秋季的风让住在这里的人们越发寒冷。
这天晚上用餐时曼恩夫人突然开口：“伊娃你明天上午和我出门去见缇娜姨妈，要打扮漂亮些，今晚早点休息。”
除了曼恩先生好像早有预感毫无反应外，伊娃和贝尔都愣住，都在对方眼中感到了惊讶。
伊娃惊讶自从那件事半个多月没和自己说话的母亲突然叫自己一起出门，而贝尔惊讶的是为什么妈妈只叫了姐姐不带自己呢，同时她也把疑惑问了出来。
曼恩夫人只是平静的回道：“不用你着急，马上就会轮到你。”
这个回答加深了她们的好奇，第六感告诉伊娃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不安的攥紧了手中的刀叉，却只能顺从的回应：“知道了，妈妈。”
用过餐贝尔跟着伊娃回到了她的房间，刚关上门就忍不住开口：“到底会是什么事，让妈妈只带你去媞娜姨妈家。”
“也许是让我去媞娜姨妈家摘葡萄酿红酒吧。”伊娃坐到梳妆台前边拆卸头饰边回道：“爸爸的那些葡萄还没有摘完呢。”
贝尔走到她身旁透过镜子注视着她的举动，“摘葡萄完全没必要让你打扮的漂亮些。”
伊娃皱了皱眉毛，嫌弃她太过认真，“你知道我在开玩笑。”
“刚刚妈妈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对待这件事你需要认真些。”
伊娃拆完头发将其拢到一侧，拿起梳子轻轻梳开，“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要认真的对待明天的装扮，你可以提出一些建议。”
“看在上帝的份上。”贝尔看着伊娃事不关己的模样，有种一拳打在棉花的无力感，“但愿明天晚餐时看到的是四肢健全的你。”
“借你吉言。”
次日早餐过后，曼恩夫人来到贝尔的房间考察她的装扮，在看到容光焕发的大女儿时，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她顺手拿一顶适配的帽子递给伊娃，“戴上吧，外面太阳很晒。”
伊娃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戴上了帽子。
秋日的阳光洒在凡赛庄园，温暖又非夏日的狂野，贝尔陪着伊娃与曼恩夫人聊天等安德鲁将车开过来。
很快黑色的车稳稳停在她们面前，就在玛格丽特为她们拉开车门时，伊娃感受到贝尔挽着她的手突然用力，伊娃疑惑的看她，却见她的目光恨恨的盯着不远处，顺着目光看去，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德国军车，不用猜也知道车里面坐着的是谁。
犹豫几秒的功夫，那辆车已经停靠在她们车旁，后车门被赶来的士兵打开，一双军靴从车里踏出。
突然一阵风卷过伊娃耳边的头发也惊醒了她，忙侧过脸用帽檐遮住视线，不去看从车上下来的人。
好在此时曼恩夫人催促着她赶紧上车，伊娃安慰似的拍了拍贝尔的手便坐进了车里。
车里的曼恩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在关上车门后便催促着安德鲁赶紧发车。
埃尔温在车驶入庄园的那一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几人，特别是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心的女人，今日的她依旧很美，随着车驶近，他发觉她的装扮像曾经与自己约会时一般精致，那段最近总是让他怀念的时光。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回到了练枪时，他开着车来接她去场地，而她总是在听到车声时欣喜的出来迎接自己。
但这一切都在埃尔温下车时看到伊娃冷漠的侧过脸是打破，被关上的车门，变成一道长长的裂痕横在他们二人中间，而寒气从那缝隙中涌出，冻住了他，僵硬的无法做出行动。
他听到曼恩夫人催促的声音，他们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一直攥着皮手套的手也放松下来，回过神看到的是贝尔·德·曼恩带着厌恶和愤怒的眼睛，他无奈地压了压帽檐大步从她身边进入房子。
伊娃无法抑制的回忆刚才的一幕，车子的颠簸让她感到头痛，窗外的景色迅速闪过，不知何时车已经停在了独栋房屋前，曼恩夫人的手轻揉的盖在她手上，原来手在不停搅动着裙子，一小块面料出现了褶皱。
“该下车了。”曼恩夫人提醒她。
伊娃松开手，勉强扯出一抹笑，那个男人总是什么都不用做，就会牵动着她的内心。
她们敲响了木质大门，门很快就开了，跟着仆从走进屋，伊娃打量着屋内的装饰，和她去上学前没有差别，只不过花瓶里的花更加新鲜了，看起来是今早刚采摘的。
走进会客室，房间内除了媞娜姨妈，她对面还坐着两个陌生人，一位是与她相似的中年妇女，另一位是更为年轻的男士。
见她们进来，三个人都站起身，媞娜姨妈更是走来拥抱。
媞娜姨妈拥抱过后，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眼中满是欣赏与怜爱，“贝芙，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伊娃对着她嫣然一笑，媞娜姨妈拍了拍她的手，转身拉着她走到沙发旁与那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妹妹，黛西·曼恩和她的女儿伊娃·德·曼恩。”又对曼恩夫人介绍，“两位是卡罗琳·格拉·马丹夫人和她的儿子亨利·马丹。”
聪明的伊娃马上意识到他们这次相遇并不是巧合，她看了一眼身边毫无异常的曼恩夫人，垂眸掩饰去不悦，整理好状态挂起笑容落座。
媞娜姨妈是主人，自然坐在主座，曼恩夫人和伊娃坐在玛利亚夫人与亨利的对面，虽然伊娃有避免不去看对面的两人，但他们火热的视线无法让她忽视。
在一次无意的对视中，伊娃明显的注意到他们眼神中透露的满意，这让她有些恼火，就像是博物馆内被玻璃罩住的展品一样，他们以为自己是交钱进来观赏的客人吗，外貌让她习惯了被人注视，但不代表就能接受被人像商品一样打量。
伊娃举起茶杯，无声抿了一口，挡住他们没有礼貌的视线。
对话也是相当的无聊，无非就是略有深意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家境，曼恩家是尼波市出名的贵族，所有常驻尼波的人都知道，而他们看起来更像是靠战争发财的商人。
上帝，伊娃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靠战争发财，那和入侵法国的德国佬有什么区别，真是不明白曼恩夫人为什么会带她来和这种人‘相亲’，她可是记得母亲是最讨厌商人了，难道曼恩家已经落魄到需要卖女儿了吗。
谈话间媞娜姨妈也时不时提到伊娃，所有人的视线就又会集中到她身上，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在外她一直都是得体的，又有曼恩夫人在旁她更是不出差错的不多话、只微笑。
也许是媞娜姨妈看出了伊娃心不在焉，又或许是她另有想法，她开口道：“伊娃，后院的花房新开了很多你喜欢的花，你很久没回来了，你可以去那里转转。”
这对伊娃简直就是特赦，脸上的欢喜都是发自内心的，虽然知道这个季节尽是落叶，但还是起身要走，不过她也低估了媞娜姨妈的用心。
“让亨利也一起去吧，两个年轻人的共同话题更多一些。”媞娜姨妈对左手边的两人说道，又看向伊娃，“你熟悉这里的一切，你带他一起走走。”
伊娃一口气哽在胸口，还不如一直坐在这里喝茶了，但面对四人的目光面色不变，“没问题。”
亨利一直注视着伊娃，见她同意，有些激动的嚯的起身，众人吓了一跳，意识到失态后，尴尬的笑着掩饰般理了理衣服，和沙发上的三位女士点头示意后跟伊娃走出房间。
门关上，沙发上的三人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能看得出，亨利已经被伊娃的美貌迷晕了，像个丢失头脑的傻小子。
媞娜姨妈家的后园也不小，小时候伊娃最喜欢她家的花房，那里总是有盛开的或者新鲜的花朵，每次来姨妈家她都会来到花房的沙发上看书、睡觉，曾经还有一只会说话的蓝紫色金刚鹦鹉，不过后来因为仆从离开时没关门飞走了。
伊娃和亨利在后园沉默的走着，花房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路程，她从不会感到尴尬，只要不是讨厌的人，和陌生人接触时即便不说话她也不会不舒服。
亨利紧张的不停看向身边这位漂亮又有气质的贵族小姐，他的家庭情况一直都很不错，致使身边的异性缘不断，大多也都是和他阶层差不多的女性，直到战争爆发，父亲又靠着不可言说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想与他们家攀亲的家族不少，不论什么世道，都是金钱说了算。
亨利又是家中独子，每次举办舞会都会有很多女性过来攀谈，当然除了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不过随着战争爆发，失去国家的庇佑，贵族的头衔还会有谁承认呢，你没钱、没门路，不过是住的房子比别人更大的普通人而已，所以他更是对这些人嗤之以鼻，有些贵族为了保证血统，生下的孩子多少都会问题，长的漂亮的更是少数，只能说比普通人更会保养、气质更好罢了。
今天被母亲拉过来时是有些不情愿的，按照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完全不需要娶一位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娶回家做什么呢，繁琐的规矩和她难缠的父母，光是想想亨利就头痛，他更喜欢那些放得开的普通人家漂亮的女儿，只需要多给点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这些想法在看到曼恩夫人和她身后那位漂亮的女儿时，烟消云散，亨利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女人，面无表情时像初落人间懵懂的圣女，微笑起来是所有对他露出谄媚笑容的女人都比不上的，他也终于理解了特洛伊之战。
亨利是情场浪子，他不会白白浪费与心仪之人的独处时间，“听说您在英国求学。”
“是的。”伊娃点点头，“还没有毕业，不过战争让我无法回校继续学习了。”
亨利表示理解，又问道：“那您是在英国的哪所大学？”
伊娃说了名字。
“天啊，那我们在一个城市！我的学校离你们不远。”亨利感到惊讶，他有几段短暂的‘恋爱’是和同学进行的，“可是我从没碰到过您，您不常去聚会吗。”
伊娃心下了然，她可接触过不少和他这样喜欢流连花丛的男人，目光依旧打量着没有花的后园，“城市都是这样，说大，总会碰见你讨厌的人，说小，也许住上一辈子都不会见面。况且我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有可能是第一印象导致亨利对伊娃越来越满意，连她说的话都觉得是那么独特，“那您喜欢什么场合呢…或者说事物？说出来，我们也许会有共同爱好。”
说出来吓死你，伊娃眼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我这个人很奇怪，别的女孩子越不喜欢什么，我就越喜欢什么，她们不敢尝试的，我都要做。”
亨利被她的那一眼乱了方寸，都忘了自己熟捻的台词，“噢…那您真是…独特。”顿了顿，“那具体是什么呢。”
白色的巨大玻璃花房到了，能看到里面新鲜的花朵有序的被摆放在精致的花瓶中，伊娃推开门，“例如…开枪？又或者开车？”
亨利跟在她身后走进花房，来不及欣赏这里的美景，就被她的话语惊住，这的确是很独特的爱好，他从没遇到哪一个女孩会喜欢这些，她们总会和他要求漂亮的服饰与钻石珠宝，男人喜欢的她们避之不及，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位与漂亮外表有着巨大反差的爱好。
伊娃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美丽娇艳的花朵吸引，媞娜姨妈在现在物资匮乏的时刻还能保持这种爱好，真是不简单，她贴近花瓣闭眼轻嗅它的芬芳，片刻后对还没缓过神来的亨利笑着说：“您不会和您的母亲说吧？我妈妈还不知道这些呢，我可不想听她唠叨我。”
这听起来像是撒娇，亨利完全被她折服，他连忙应道：“当然不会。”这算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吗？或许她对自己也比较满意？这让他对这段关系更有自信，“我们可以明天去森林练枪。”
练枪？伊娃停下插花的手，疑惑的看着他，“我们又没有枪。”尼波市所有登记在册的枪支都在德国人入住的第二天没收，除非你有私藏的枪支。
战争发财不是开玩笑的，亨利露出莫测高深的表情，“只要您愿意，我就有办法解决问题。”
练枪只会让她想起埃尔温，她摇头继续修剪花枝，“不麻烦您了，这个天气并不适合练枪。”他们知道这都是借口，亨利没有多说什么，伊娃边思考花朵搭配边问道：“我听您的母亲说，您还去过美国，我还没去过那里呢，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卖弄知识与独特经历一直都是男性吸引异性的天性，说起这些亨利又有了自信，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述。
伊娃适宜的发表疑问，更多的是惊叹于他的‘见解’与不同于其他人的眼界，这是她最擅长应对不感兴趣的男人的方法，这会让他们飘飘然的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不过听他的描述，美国的确是繁华的第三世界，而且没有战争。
“小游艇？”伊娃听他说到在美国时常和好友们开着小游艇在海上航行，“我只坐过巨型邮轮，小游艇和渔夫们出海打渔的船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它虽然没有住宿仓，但更快，也更方便从私人海岛来回。”亨利解释道，“不过你也可以坐着去钓鱼，它更适合看风景。”
伊娃明白的点点头，继续插花，随口说“我还没坐过小游艇呢。”花也快插完了，她虽然没有贝尔有艺术天赋，但在插花这一方面没有几个人能比她弄的更好看。
亨利还想继续开口，却被前来的媞娜姨妈三人打断，伊娃也在这时裁剪完最后一支花放进瓶子，稍微摆动它们的方向，后退两步远观，很美。
“伊娃，你的插花总是这么漂亮。”媞娜姨妈走到伊娃身边感叹，她转动着瓶身，花朵轻轻摇头，“我要把它们放到我的房间。”
“是这些花很漂亮，我喜欢这里。”伊娃用一旁的热毛巾擦净手，“可惜妈妈不愿意我给盖一座花房。”
曼恩夫人有些无奈，她不喜欢花房，那和在房间内摆满花有什么区别，“家里的花园还不够吗。”
“那不一样。”伊娃对媞娜姨妈露出‘你看，我说的没错’的表情，又低声和曼恩夫人说，“好在我还有一片湖。”
闻言，曼恩夫人眼神犀利的警告伊娃，“想都别想。”
伊娃吐了吐舌尖，抬眼与亨利对视，马上整理仪态，她忘了这里还有其他人。
而亨利见到伊娃俏皮的另一面后，对她的喜爱更甚，这与他之前接触过只会端架子的贵族小姐完全不一样，这次不仅是母亲满意，他也非常期待接下来与伊娃的相处。
他们在花房欣赏了一会儿鲜花后午餐时间到了，媞娜姨妈让厨房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这在物资匮乏的现在尤其珍贵。
用完餐又来到会客室聊了一会曼恩夫人就起身告辞，她们还要赶在甜品店关门前买一些甜点回去。
看着远去的车，马丹夫人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儿子，又转身与媞娜姨妈告别，并由衷感谢这次的牵线，看起来双方的家长对此都很满意。
车里曼恩夫人对伊娃说，“那孩子不错，看得出来很喜欢你。”
“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一个人如何？妈妈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暴发户了？”伊娃忍不住嘲讽，将曼恩夫人不提前通知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亨利论外貌和礼仪的确比其他暴发户的孩子们更出色，但这种赶鸭子上架式的感觉，让她无法对亨利产生好感。
“你又以为自己的选择有多正确？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就可以把你骗的团团转，亨利再怎么样也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婚礼。”曼恩夫人看着她哑口无言，并气恼的转头看向窗外，“如果他下次邀请你，不要拒绝，听话点，不要再让我们生气。”
选择亨利·马丹其实还有另一层考量，比他们家还有钱的适龄男人不少，不过马丹家特殊的发财方式让他们有更多的安全、全力保障，曼恩夫人担心庄园里的那个男人会利用特权纠缠伊娃，马丹家的名声会让他忌惮，她不禁叹口气，幽幽地说，“两个女儿，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
到地方了，伊娃和曼恩夫人一起下车却没有进去，她需要透透气，望着街边背枪路过的德国士兵思绪总是会飘到埃尔温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对他的情感，今早的相遇到现在还令她记挂。
还喜欢吗，伊娃垂下眼，她无法狡辩，只要是想到这个男人还在庄园里，就无法平复那颗心，他带给她的感觉不是几个亨利能代替的，人们总是会被不同于自己的人吸引。
“孩子，买支花吧。”伊娃的思绪被打断，她转头看去，是一位有些年迈的奶奶，她穿着布丁的衣物，挎着一篮并不鲜艳的花朵，手上拿出一支白色的百合花。
伊娃回过神，从兜里拿出钱，递过去，虽然她不需要这些花，但这位老人看起来需要帮助，“我要一支就够了。”
手接触的瞬间，老人枯槁僵硬的手猛然抓住她，伊娃惊讶的看她，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自己，放空，薄薄的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变了调，“无法抵御的丘比特之箭，处在迷雾中的悬崖上的人儿啊，美丽的花盛开在湖面，最终也会沉沦。”
伊娃简直被她吓坏了，在她说完不明所以的话后才把手抽出来，曼恩夫人也在这时走了出来，她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伊娃说不出话，手里拿着白百合，惊魂未定的摇摇头，“没什么…我买了支花。”
那老人恢复正常，却还是紧盯着伊娃，片刻后摇着头低声说：“珍惜所剩无几的时间吧。”从她们身边离去。
曼恩夫人对她不吉利的话感到生气，“真是没有礼貌！她以为自己是谁。”
伊娃坐在车里失神的望着车外，老人的话总让她无法不在意，也许她说的是战争呢？战争会来到达尼让谁分离？丘比特之箭又是什么意思？她被莫名的遭遇搞的头痛，看着手里的那束不属于这个时间盛开的百合花，意识到手里还有其他东西。
张开手，是已经被揉搓的不知原貌的黑色花瓣，她将它们展开，是曼陀罗，头脑突然放空，耳边响起在英国求学时同学和她的对话‘我讨厌黑色曼陀罗，我认识的一位寡妇就种了很多。‘
’为什么？因为是寡妇种的吗。‘
’不，因为它的花语是死亡、颠沛流离的爱与不可预知的黑暗…‘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伊娃呆滞的看着手中残败的花朵，第一次感觉到记忆力是如此的强大，她在这一刻也懂了那位老人说的话，在指她和埃尔温，他们的相遇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也是可以预见的，他们也的确已经分开。
车子缓缓停下，伊娃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草坪上和士兵交谈的埃尔温，黑色帽檐下的眼睛与她相交，不知为何，她感到悲伤、无力，也许是二十多年来的教堂祷告不够虔诚，上帝才这么惩罚她吧。
移开目光，攥紧手中的花，珍惜什么，她又没有做错，错的是欺骗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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