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生
当一个人把生的希望留给另一个人，这就是爱的最好证明了。
顾星辰，念离人，惊鸿一瞥，步步种情根；
冷利刃，浴风霜，缘浅情深，寸寸斩孤魂。
添痴嗔，怪红尘，我无名份，与你难生恨；
叩心门，拥黄昏，怎堪苦等，共携风月去，
三冬雪落，换一片桃林如火，
世间不再堕。
《山海经》上说，牛首山往北四十里有座霍山，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山猫，白尾，颈部长毛，名叫朏胐，饲养它可以为人类消除忧愁。
现在，一位身着白衣，雅致飘逸的男仙怀里就有一只巴掌大的朏胐幼崽，从不周山出发，欲下到凡间。可是他却迷路了。
“唉！”男仙用手搔着朏胐软乎乎的脖颈，轻叹道，“东王公不将心还我，却把你给我，有什么用呢？”朏胐听罢，伸出一只爪子放在他的胸口，龇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男仙有点无奈：“拜托你不要再发出这样的怪笑，吓到我的恩人就不好了。”
朏胐静静的东看西瞅，不知道是不懂他的话，还是不屑一顾，也或者，它也心里没底吧！
他拍拍朏胐的脑袋：“快点指出你的新主人的路，不然我让你好看！虽然我忘了很多事，但怎么运用各种神通，我还是记得的。”
朏胐不情愿的将身子一扭，蹿下他的怀抱，往前奔去。
男仙跟着它的步伐，辗转下了山。再回头望去，不周山已经消失。他记起东王公在他下界前交代过他：只有他——这个盘古大帝的眼睫，才有资格攀爬不周山，其他的仙灵，根本看不到山影。因为盘古开天之后，便死在不周山这片地方，他的身躯幻化成不周山，支撑起天界，固定了日月星辰，成为通向天界的道路之一。这样说，他这个男仙，也算沾了点功劳呢！
这样想着，他边走边环顾四周，这座峻山倒是有几分像不周山，岚雾缭绕，仙气纵生。
夕阳投下的橘色光辉，撒遍这座仙山，美不胜收。
抬眼看朏胐，这神兽已经跑出了一里地，远远的在一座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为体现自己的虔诚，男仙不敢运用神通跨过去，而是一步步端正的走到门前，整理衣冠，叩了三下门。
“吱呀——”一声，那被林间雾雨吹锈了的门轴转动一下，门被打开了。
开门者见到来人，浑身颤抖一下。
男仙礼貌的行了礼，问道：“请问，这里有一位孟瑞儿……孟琳女士吗？”
开门者鼻翼发酸，眼里的泪光粼粼涌动。
无语凝噎，只剩凝望。
他还是那般的儒雅英俊，多情风流貌，却不再有风霜和艰辛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陌生的表情。
“我就是，进来吧！”她闪身迎他进屋，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背对着他说：“伯尘仙，我等你很久了。”
果然，他就是重生之后的伯尘。而开门者，正是重生后的孟琳。
伯尘一撩雪白的素袍跪了下来，诚恳的说：“恩仙，受我一拜。”
这架势让孟琳出乎意料，再次相逢，本该有无数的话要倾诉，现在却显得如此陌生，没了那份情意绵绵。因为伯尘已经无心，忘记了之前的所有。
她看着他乌黑亮泽的束发，多想上去摸一摸，投进他怀里哭上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但她不可以，因为她要为自己和伯尘的重生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放弃他。
这话要回到当时乌磔台的情景中。
在孟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瑞香丹虽然将她的真气渡给伯尘，但因孟琳的修行相比伯尘还是太浅了，所以只能赋予伯尘分灵所寄在的石牌一些生机，并不能救活他。而瑞香丹漂亮的光彩，混合了石牌的幻影，凝聚为一股独特而刚劲的光芒，撼动了四王天乃至忉利天宫内，耀进了东王公的茶盅里。东王公十分惊讶：瑞香丹的光芒何故从伯尘的仙躯中散发出来？他紧忙查看伯尘的心，还在原处收藏着，便亲自去乌磔台查看情况。
关押伯尘的那片地方，一片血腥和狼藉，孟琳已经死去，两个仙兵哆哆嗦嗦的说了事情经过，东王公又提审了乌磔台守卫头领——那个面具守卫，看到孟琳给他的符牌，按图索骥查到了东石豆。
得知孟瑞儿已仙逝，东石豆恸哭不已。然而他的陈述却让事件的脉络更加扑朔迷离。东王公遂联合妹妹西王母，并上报玉帝，多方面调取线索和证据，层层剥开，终于查出裴羲、王建忠的鬼妻、和刺猬仙公这些当事者的细节，还原了整个真相。
众位天仙无一不被孟琳的善良，痴情，和坚毅而感动，遂从四法界求来裴羲的元灵做了复原，还原了伯尘的内丹。同时玉帝降旨，将孟琳和伯尘重生，各自内丹都回归到本体，但因为伯尘的罪太重，孟琳则是违背命数擅自将裴羲灭灵，所以对于他们的惩罚还是要有的。于是，重生的伯尘依旧无心，无记忆。孟琳的灵魄虽然回到凡间的肉身里，但不能回到原来熟悉的家，更不能联系所有认识的人。西王母给她造了这座隐蔽在昆仑山中的茅草小屋，命其静心等待伯尘，和他共同完成剩下的两个黎案，取回伯尘被封存的心，孟琳便可以在凡间恢复从前的正常生活，身体得到痊愈，在凡间的情路和仕途都会顺畅无阻，家人体健欢愉。此生善终之后，圆满赴四王天复职，恢复女仙地位和容姿。
而伯尘完成黎案，复原心脏，解封所有记忆之后，只需修炼七七四十九个月，便能直接渡过第七天劫，找到瑶姝，玉帝开了特例，准他和瑶姝天庭带职，长相厮守。
当孟琳拜辞西王母准备动身去昆仑山等待伯尘时，西王母郑重的再次叮嘱她：“孟瑞儿，你的命数里本就和伯尘无缘。你必须住了你的情，止了这段孽缘，否则你们的重生依旧会化为泡影，一切也将回到重生前乌磔台的惨状。”
孟琳答应了。
这时，伯尘见没有动静，便抬起头看她：“恩仙，为何脸色这般阴郁，不舒服？”
他的问话打断了孟琳的回忆，她扶起他，说：“你今后直呼我名字就行。”
“但直呼恩仙名字有失礼貌，还是称呼你为……孟姑娘吧！”他边说边将怀里的朏胐递给她：“这是东王公从牛首山抱来的朏胐初崽，让我捎给你。”
没等孟琳反应过来，朏胐从伯尘的怀抱“噌”的一下跳进她的怀里，撒娇般的叫唤两声。
孟琳抚摸着它那丝滑柔顺的毛，点着它的小额头，温柔的说：“你好可爱，有名字吗？”
伯尘笑着说：“它就等你来起名呢！”
“哦，那……就叫小林吧！”朏胐又萌萌叫了几声，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痒的孟琳笑起来，她的心情就像被强烈的阳光哗的一下晒透了似的，久违了的欢愉和轻松涌上心头。
伯尘看着这温暖的一幕，听着孟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脑袋里闪过一片亮白的光，闪进胸膛，灼的他有点不舒服。
“嗯……”他捂着胸口，皱起眉，不自觉的嗟叹了一下。
“怎么了？”孟琳放下朏胐，急急的走过去问。伯尘曾经在乌磔台受的酷刑，已经在孟琳心里落下阴影，她最担心他的身体又出现问题。
“可能因为刚重生，我脑袋里一时什么记忆都没有，不习惯吧！”
听他这么说，孟琳才放下心，扶他坐下休息，又给他倒杯水，问：“你现在能喝阳间水吗？”
伯尘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能？”
孟琳解释道：“咱俩之前处理黎案的时候，你一旦受伤变虚弱，就不能喝阳间水。”
伯尘好奇的问：“我以前还受过伤？不可思议。”
孟琳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免得又伤心，再说，之前伯尘受伤，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自己太笨，给他惹了麻烦造成的，跟他说了更讲不清楚。便道：“能喝就喝点吧！这是昆仑山的泉水，能滋养身体。”
伯尘拿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将杯子放在桌上，赞许道：“确实很甘甜。原来这外面就是昆仑山，果然名不虚传啊！和不周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孟姑娘，你登过不周山吗？等我们黎案办完了，我带你去那里，没有我带领，任何仙人都看不到那山的。我还真未曾注意过不周山有没有泉水，咱们找到了打来喝，怎么样？”
孟琳惊讶的望着他，重生之后，他变得轻松，健谈，神采奕奕，原来没有了心，真的挺好。
毕竟受到他的邀请还是让她很欣慰的，但又想到他们注定没有未来，又黯然起来。
伯尘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不解的问：“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是我哪里做的不周全，还是你有心事？”
孟琳摇头说：“没有，我只是……看你比从前清瘦许多，只喝水可不行啊。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伯尘摆手道：“鬼仙一周只吃一顿就好，重生后也跟以前一样，所以不劳孟姑娘费心了。”
孟琳听了，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盖递到他眼前：“既然你不吃饭，那就试试这个吧。西王母给我的药茶，喝了能强身健体。”
伯尘也婉拒了，告诉她这药茶要针对每个人单独配制，不能乱喝。但也不必担忧，他的修行是全满的，身体也十分健康，只是没有记忆而已。然后他从怀里拿出已经修复好的石牌，还给她。
孟琳拿过来摸索着，从前的一幕幕闪现于脑海。她有一种冲动——问问他，在乌磔台他用最后一丝气息撤掉裴羲的屏障救了自己，到底是为了瑶姝，还是为了那个傻乎乎的孟瑞儿？
想着想着，她眼里又泪汪汪了。
伯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孟琳不高兴了，吓得不敢再言语。朏胐见了，发出一声特别的叫唤，虽不尖锐但莫名的刺耳，孟琳只觉得耳朵里嗡的鸣了一下，刚刚的辛酸竟然被淡化了，她突然觉得心里敞亮了，通透了，也几乎记不起来刚才为什么要哭。
伯尘高兴的说：“东王公说的没错，这神兽朏胐真的有去除悲伤的作用！孟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多培育一些朏胐，给凡间多带去些，帮助疾苦之人，也算积大善了啊！”
孟琳敷衍的笑笑，没有说话。
伯尘转身来到她面前，她赶紧躲开了，生怕多看他一眼，感情又如潮水般涌出来。
“孟姑娘，我重生之后，除了一些神通还记得，其他经历的事情都忘记了。天庭只说我天罚受死，是你救的我，让我来找你处理两个黎案，然后我的记忆就能恢复，我们各自得到想要的企盼，也能修行圆满，是这样吗？”
“各自得到……”孟琳心酸失意，但还是点头附和着：“对，这就是我在这里一直等你的原因。我们尽早去处理那两个黎案，给凡间积福，也让我们各自修行圆满，得到解脱。”
伯尘蹙眉问：“解脱？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孟琳沉默了。
茅草屋有一个非常小的窗子，孟琳走过去，推开窗，一股清凉的草香飘进屋里，让她心里舒服了些，脑子也更清醒和理智了。
“伯尘仙，我们的重生是有前提的，是带着任务的，那就是——去处理黎案。不完成，我们还是会死。至于以前发生了什么，”她转过身望着他，“你我皆重生，我记得的事情，比你的多不了多少。我们只谈黎案，别再探讨其他了，好吗？”
她必须狠心阻断一切可能让她情意复燃的因素和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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