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流
剩下一周多的时间伏安都没见到柯瀓，只是偶尔会在微信上联系。
这起事件因为被及时的警方封锁消息，加上校方的严格管控并没有流传起来。只是学校的安监系统被重新检索了一次，并给同学们进行了教育工作。
在这期间，伏安都在寝室修养。
这天伏安正准备去图书馆借书，被室友一把拦住“等会，你现在不能单独行动。”伏安笑着说“这会是白天呢小姐姐。”室友白了她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图书卡“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出去买杯奶茶。”
最近这个天气热得要死，就算不出太阳也跟个大闷壶似的，但事实上从上周那场暴雨后，这座城市一直没有来雨。
伏安突然停了下来。室友看着她的表情，然后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了？”
“我记得不起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室友一时没回过神，直到看见伏安取下眼镜时，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不记得也挺好的，这样你就没有这个阴影人物的印象了。”
伏安揉着自己鼻梁“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记得这个人长什么样。”
室友说道：“是不是这个人因为太坏，所以你自动屏蔽了？”
自动屏蔽？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但现在她正在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忘掉这个人对她所做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当她认真去回想那一天的情况，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担心是不是在很早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但也被她忘在脑后了。
她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父母发了消息，问她小时候是否有被绑架的经历。二老那边隔了半个多小时回来消息，没有，怎么会突然会提这种问题呢，女孩子家在外面要小心警惕。
伏安扯了理由，并没有提起这次的事情。下午伏安要去市书法协会参加一个老先生的讲解，罗许自告奋勇要跟着她一起去。
“我记得你们今天下午新闻部有例行会议吧？”
罗许笑着道：“是的诶，但是我告诉他们伏安同学的安全比这些八卦更值得我去守护。”
伏安沉默了片刻：“说真的，快去找个男朋友吧。”
罗许：“……人说的话？我因私废公你就把我推向男人的怀抱？”
伏安道：“倒不是把你推向男人的怀抱，我是怕有一天你会跟女孩子长相厮守。虽说我没意见，但是罗叔叔可能会废了你。”
罗许：“……我也是很欣赏小哥哥肉体的好吗？”
伏安摇了摇头，她把公交卡拿了出来，罗许在一旁唠叨：“你到底从哪儿得出这狗屁结论啊，你看我平时跟男生的互动不少吧？”
伏安看了看时间，没接她的话。
“虽然偶尔我也喜欢跟小姐姐柔软的胸部，但是，伏安，你老实说，这玩意谁不爱？”
伏安面无表情的上了公交车，罗许跟在她身后，继续说着“你看我跟体育部的那几个煞笔感情不错吧？还有，我们的学长也经常跟我搭话啊。”
伏安坐在了座位上，罗许抓起了她面前的扶手，然后把她抵在车皮与自己之间，大声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伏安默默地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
市书法协会里伏安所在的大学城并不远，坐公交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抵达。伏安来到活动室，里面有几个前辈正在看一副字，伏安轻轻敲了敲门，正在看字的几个人回过头来，看见伏安便笑着打招呼。
“小安来的这么早啊，下午没课吗？”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老前辈和和气气的问道。
伏安笑着说“没课，下午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想着早点过来。”
“这样啊，来看看这幅字，刚刚寄过来的。”
伏安看了一下，那是用小草写的一首诗。
“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落款是己酉年荷月书
“真漂亮啊。”伏安感叹道。“但是不知道是谁写的。”
在她对面的那个人接话道，“本来以为是谁的朋友，结果没一个认识的。”
伏安奇道：“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吗？”
对面摇摇头“看了监控视频，就一个小孩昨天下午在保安睡午觉的时候把这个砸到了他的脸上，没有写寄件人，也没写收信人。就跟以前一样。”
伏安这回更迷惑了“以前还有这种事吗？”
“那段时间碰巧你不在，反正是隔一段时间寄一件，字是挺漂亮，就是搞不清目的。”
伏安叹了口气“对了，郑先生来了吗？”
“还没，刚刚他的助理发来消息说郑先生晚一点到。昨天这人的儿子带了几只笔回来，让你先挑一支。”
伏安笑了笑“这怎么好意思——”“小安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可是冒着被老爸打死的危险先让你选啊。”从门口走来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左耳带着一个黑色的耳钉，说话的时候能影影约约看见虎牙。
“哟，罗许也在啊。”
罗许冷笑一声“你染头发的时候如果也能这样考虑一下，也不用被你爸揍得向小安求助了。”
“呵呵呵呵呵。”
郑云旗，取《离骚》中“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云旗二字，原意是拥有云霓的旗帜，郑老先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书法领域独挑一面大旗。以承家族传统。
然而，郑云旗不爱字，爱钱。他说如果有天他非得要去学写字，那也是为了写去卖钱。这人从小就是个混子，高中读到一半便撂下不读了，自己非要去创业，可没把郑老爷子气死。
但命运弄人，郑云旗的第一次创业以失败告终，还欠了几万块钱。还是郑云旗他妈把他接了回来，郑云旗给伏安说，如果那天他妈不把她接回来，他可能就要饿死在天桥底下了。
但是郑云旗这人有个特点，就是能折腾，还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折腾，总算是赶上了国家政策，自己开了家小公司，管理着百来号人。现在是越做越不错，只是常常不在自己父母身边，所以出差时经常带些东西回来挽回二老的好感度。
伏安第一次见到郑云旗的时，据他说他当时是来这里接郑老爷子回家吃饭，但是郑老爷子自个儿先走了。没想到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遇到了第一次来这里的伏安。
伏安当时也是来给自己的老师送一份材料，顺便登记，那时候郑云旗还没有染黄头发。一头干净利索的黑色短发，配着一张白净的娃娃脸，还有两颗小虎牙，看着别提有多纯了。
当然都是表象，伏安当时以为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后来才知道这人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也是过了几个月这人没事就来书法协会，伏安与众人熟络的同时也慢慢认识了郑云旗，也知道了他的光辉事迹。
就在这时，来电铃声响起。郑云旗笑了笑，“我的。”然后拿起手机到门外去了，隔了好一会，门外也没传来声音，而后郑云旗才出现在大家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伏安看见他状态不怎么好，于是问道。
郑云旗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没事，王老爷子呢？”她口中的王老爷是书法协会的会长“他在给自己孙女开家长会，怎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着匆匆离开。
伏安皱着眉头，郑云旗刚刚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强忍着作出镇定的反应。
“诶？”这时一个前辈突然叫出了声“今天郑老爷子不来了。好像身体不怎么舒服。”他有些愧疚地看向了伏安“小安，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对不住啊。”
“没事，郑先生在哪家医院？”伏安问道。
“没说，只是说了身体不舒服，小安先回去吧，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不存在。”伏安笑着摆摆手，“那我和罗许先走了。”
“诶好。”
她们下楼走到书法协会的门口，看见郑云旗正在跟保安说着什么话。伏安正想走过去，郑云旗已经看见了她们。
“小安。”
“……因为郑先生说身体不舒服不来协会了，所以我们准备先离开。你还好吗？”
郑云旗摇了摇头“不太好，他们给你说是我爸身体不舒服吗？”
伏安点点头。
郑云旗笑了笑，然后说道：“小安先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协会应该不会有什么活动了。”
伏安沉默了一会，罗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人都听得出来你们在敷衍好吗？小安作为协会的一员没有资格听？”
郑云旗顿了顿“不是的，罗许，这个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伏安就明白？伏安作为你们的一员没有理由不知道实情吧。”
“够了。”郑云旗说道“这件事你们知道了也没用，小孩子就好好读书，别管其他的。”
伏安道“你也是小孩子吧。”
郑云旗苦笑说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开玩笑……”
“那就走吧。”伏安牵起罗许的手。罗许大声说道“喂，就这么走了吗？”
伏安点点头“嗯，走了。郑老板再见。”说着转身离开了书法协会。
郑云旗看着伏安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回到学校，伏安被叫去了文学部，文学部部长说本来打算重新启动策划，但是因为下周有体育比赛，所以决定取消了，她想来找伏安商量一下关于时间安排的事情。
伏安提议下学期招新后可以再考虑。
文学部部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其实挺想最近重新做的，但是确实时间上怎么都说不通，于是只好点点头。
伏安离开文学部之后又去书法社一趟，社长这会正在练字。伏安看了一会，然后咳了声嗽。
“小安你来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伏安笑着说“还不错，在临帖吗这么认真。”
社长看了眼自己写的字，“没有，瞎画。”然后看向伏安，“明天有课吗，还不回去休息。”
“嗯，我刚刚去了文学部顺便过来看一下。”
“诶，我就知道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文学部现在已经变成你温暖的家了吗？”
伏安回应道“就算没加入文学部，我也没有把书法社当成自己的家。社长我先走啦。”
“说话太伤人心了小安！“社长手捧胸口作受伤状。
“社长说话也很娘炮。”
“……小安……”
伏安挥了挥手“拜拜！”
回到寝室时已经八点过了，室友这会正在收拾屋子。伏安连忙加入进去，找了条抹布去擦窗户。
“小安下午怎么玩的呀？”
“去书法协会呀。”
室友一边拖着地一边说道“书法协会？是是书法协会吗？”
“嗯哼。”
“听说今天死人了？”
伏安擦窗户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刚刚的工作，只是双手有些颤抖“怎么会呢，我都没有听说。”
“诶，那就是消息有误，无良自媒体为了流量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想看看那篇文章。”
“成啊，我马上发给你。”
伏安抿着嘴，直到把玻璃窗终于擦得干干净净，仿佛风都能从外面透进来时，才停下。
她把抹布丢到水盆里，端起水盆把它放到厕所去清洗干净。最后她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抬起了手机，看室友给她发的那篇文章。
确实不是主流媒体发布的文章，说的是郑铭先生在下午四点四十六分死亡。文中介绍了郑铭的生平事迹，还有他部分家务事，总的来说一篇追悼文。
伏安看完了文章，合上手机。
“怎么样？”室友在旁边问道。
“不怎么样，不清楚。但今天确实是因为郑老先生身体不适的原因，提前回来了。但是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伏安停住了说话。
“怎么啦？”
伏安看着柯瀓发来的消息，顿了顿，然后去窗外看去，只见这个家伙正在朝她窗户这边招手。
“没事，我想出去一趟。“
“嗯？怎么突然要出去，我跟你一起。“
“不用，是柯瀓。“
室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哦，他呀。“
“嗯，我去给他送扇子。”
“扇子？”
“上次给他写的一把扇子。”
室友失望的哦了一声，伏安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勾了勾但怎么也笑不出来。郑老爷子到底有没有出事，下午郑云旗和协会其他人的行为就是最好的答案。但是现在她不敢乱猜。
猜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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