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砂
她脸上一热，赶紧给这位仁兄拨过去。
三秒后，电话接听。
“小安那边已经结束了吗？”
“诶，是的。”伏安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
“那小安稍微往入场的喷泉这里走一点……好了，我看见你了。”
伏安抬起头，看见柯瀓正在朝她招手。
她飞快跑过去，在柯瀓身边停下。
柯瀓笑了起来，“笑什么？”伏安轻声问道。
“嗯，大概是觉得，如果是女朋友这样朝我奔跑过来，说不定我会有一些过分的想法。”柯瀓一面解释，一面把已经处于同手同脚状态的伏安往车上引。
过分的想法？什么过分过的想法？什么叫如果是女朋友……伏安心不在焉的想着，直到柯瀓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小安，真是特别容易走神。”
伏安干笑两声“有吗？”
“有的。感觉如何呢？这次会议，中午有吃饭吗？”
伏安一个一个的回答
“感觉很好，中午没有吃饭。”
柯瀓叹了口气，把方向盘往右侧打去“那我先带你去买点吃的，想要吃什么？”伏安坐在副驾驶上，稍微舒展了一下双脚“不需要啦，直接回酒店吧。罗许和肖邗他们呢？”
“罗许已经回宾馆补觉了，肖邗估计还有一会，今晚上我们分头行动。小安想喝粥吗？这附近有一家粥店，网上评价还挺高。”
伏安点点头。
柯瀓嘴角微微勾起“这么听话？那就不吃粥了。”
“诶，为什么……”
“小安可以理解为是这个人的恶趣味。”说着把车停在了一家离海边很近的烧烤摊上。“这家评分也很高喔。”
伏安推开车门，然后无奈的说到：“您在哪家停，哪家评分就高对吧？”
“是的。”
现在快到傍晚，日落余晖似金色的鱼鳞，在水面上雀跃着。海风阵阵，混杂着花果的香气。烧烤店坐落在有木片搭建的平台上。
在平台的最前面有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台子，上面放着一个用颜料画着绯红和鹅黄的太阳花，被稍暗的绿色或者蓝色叶子团团围住的非洲鼓，一把木吉他，一个话筒架。
伏安和柯瀓一人开了一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吹着海风等烧烤上桌。
这时，一个梳着脏辫的棕皮肤男人和一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一手毛的大汉走上了台子。他们都敞着花衬衫的领子，下身是宽松的沙滩裤。脚上踏着人字拖。脏辫男人拍了两下鼓，哼了一小段。毛手的大汉端起了吉他，明明是一把看上去这么大的吉他，但是在他的手里却变得特别的精巧可爱。
汉子拨了两下弦，然后朝脏辫男人点点头。
于是吉他声响起，鼓声轻轻敲响，海风声、海浪声、海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路人说话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都融为了他们歌声的一部分。一首很温柔的歌，那个毛手的汉子，嗓音充满了磁性，高音如抹香鲸的啼鸣，低音如巡航归来的轮船，奏响汽笛。在悠悠扬扬的旋律里，显得有些深情。
他们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夕阳西下，最后一点金色消失在海平面上，只余下，仅能看见剪影的海鸥，依旧在广阔的海面上，飞翔着。
这家烧烤料理得也很香，豆腐块外焦里嫩，配上辣椒粉和孜然，一口一个怎么也吃不腻。还有烧烤师傅精心调制的鱿鱼须、小龙虾、田螺、小海鱼、土豆、藕片……带上加着大冰块的啤酒，有一种让人兴致高昂的爽快。
柯瀓是陪着伏安喝酒，但统共也喝了三瓶多，他撑着头，似乎有些醉意“小安酒量真好。”这是真心话，伏安大概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喝酒这么厉害的姑娘。偏生长了一副似乎喝什么都容易醉的无辜模样。
伏安笑了笑没有接话。柯瀓这会却有些好奇，想到什么说什么“令尊也喜欢品酒吗？”
伏安刚吃了一块豆腐，这会还没咽下去，她快速嚼了几下然后就着啤酒，喝下去。然后舒服地说道：“家父爱喝，不过被家慈管着，也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这样吗，小安的父母感情真好。”
伏安笑道：“柯瀓呢？”
柯瀓撑着手：“他们很早以前就离婚了。父亲是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他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渲染下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好在母亲比较坚强，虽然她平时也没怎么管过我。”
伏安有些歉疚“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柯瀓笑了笑：“不会，跟小安聊这些我觉得很安心。”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么多年了，就跟小安一个人这样讲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郁闷。
伏安没有说话，她看向了前方还在唱歌的两人，他们刚结束一首歌，似乎是想邀请一位听众来。刚好对上了这边，那个毛手的汉子微笑的问道：“小姑娘要来吗？”
伏安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柯瀓笑着说：“给你唱一首歌。”
说完，她站了起来，朝着台上走去。周围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掌声。
汉子拿起吉他“需要伴奏吗小美女？”
伏安接过吉他：“谢啦，不过我来就行了。”说完试着拨了两下弦。然后站在话筒前。“不坐吗小姑娘？”旁边的脏辫男人问道。
“不用啦。”她朝脏辫男人笑着说，她朝柯瀓的方向看过去，他正在举着一杯酒，笑着看着她。
伏安调了一下话筒，也没有多说什么。吉他声响起来，她哼了两句，然后开始唱起来。
脏辫男人听出了她的调子，先是轻轻跟拍着，接着，鼓声重了起来。毛手大汉偶尔在高潮部分和她做和声，台下的观众这会没有一个在吃东西，都认认真真地在听歌。
这本来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女孩甜美的声线清澈而安静，消散了暑气。
有的人跟着节拍拍起了掌，有的跟着哼着，一曲终了，台上的三人一同朝台下鞠躬。
毛手大汉愧疚的说本来是想要小客户唱，结果没关注自己这嘴。他认真问伏安可以再唱一遍吗。
伏安笑着说那可不行，再唱就要收费了。大汉笑哈哈大笑起来。萍水相逢，遇见一个可爱的姑娘，足以让人心生喜悦。
伏安下台，坐在了柯瀓的对面，食客们接着吃吃喝喝起来。民谣歌手浑厚的嗓音再次在空中飞荡起来。
“小安还想要吃些什么吗？”柯瀓问道。
“已经好了，谢谢学长。”伏安笑着说。
柯瀓点点头“那么小安待会陪我去沙滩怎么样？”
伏安笑着说好哇。
他们把剩下的酒菜一鼓作气吃喝干净，溜去了沙滩。
海风依然呼呼地吹着，伏安看向远方，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跃起，又钻入水中，在那一片区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柯瀓，看那边！”伏安有些激动地说道。
柯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没有看见跃起的海洋生物，但是看见了中心的光芒正在朝四周扩散开来。
蓝色的荧光在暗沉的夜空中，宛把精心调制好的鲶鱼墨水，从空中倾泻而下，墨水里带着光彩，又如被住在海底的神明招来的奇幻法术。他们或许在举办什么盛大的宴会，那些蓝色的光芒就是他们的烟火。
绚烂到不可思议。
伏安蹲下来，呆呆的看着，直到那些蓝色来到了他们的脚边，这会岸边有些游客走了下来，沙滩逐渐拥挤，在忙碌一天之后，这种绮丽的景象是大自然给人们最浪漫的回礼。
这次海滩的管理员也似乎对这样的景色感到吃惊，他没有阻止更多游客涌入，事实上因为是夜晚，这会也并没有白天沙滩来的人多。
他们招来了更多人手，来维持秩序和保证游客们的安全。
淡淡的蓝色，让人恍若置身于星辰浩瀚，飞起来的海浪，在与黑色巨大的礁石厮磨着，无数的鱼群在海底穿梭，更有甚者，跃出海面，每一次的跳跃，都会得到人们的惊叹，还有从不停止的快门声。
伏安正看着，柯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小安。”
伏安转头，望向他。
他的眼里染着被蓝色海面映衬的光芒，海风还在吹着，周围人声过于嘈杂，她站了起来，把耳朵凑近了些，防止听不清柯瀓的话。
“我刚刚看见一条狗，病恹恹地走在沙滩上。看起来快要死了。”他看起来颇有些无奈，海风都装进了他的眼睛里。
明明是带着微笑，但是却让人觉得仿佛有一种巨大的悲恸笼罩着。
伏安指尖颤了颤，她说：“我们现在去找那条狗好不好？”
柯瀓摇了摇头：“人太多了。”
付安说：“没事，能找到的。”
但是，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人说，“那里有一条狗！”
他们朝海面看去，那确实有一条狗，那是一条瘦骨嶙峋的大狗，海浪沾湿了它的毛发，看起来非常狼狈，它现在还在浅水区。
这只狗不知道怎么回事，绕过了重重阻碍，居然能从管理员眼皮子底下到了海里。
伏安没有多想，直接跑了过去，把那只狗抱了上来。那只狗开始挣扎了两下，又突然没了动静，伏安上了岸后有些紧张，她以为那只狗死掉了，但是肚皮还是温暖的，还有呼吸。
保安走过来教训了她一顿，伏安嘿嘿笑了笑，一个劲得道歉。管理员皱着眉头说道“下不为例。”
“一定的，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管理员摇摇头，看见人群里似乎有小孩子又要去海里捞小鱼，于是马上赶去“干嘛呢！小孩爸妈在哪………”
伏安抱着狗转过头，发现柯瀓正注视着自己。
伏安走过去，然后问道：“是这条狗吗？”
柯瀓抿了抿嘴，他并没有表现出各种情绪，眼睛里杂糅的更多，可能是伏安这一生都无法弄清楚的东西。
他问道：“你怎么直接跳下去了？”
“我学过游泳……”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柯瀓打断她的话，然后说道“你知道可能会……”他捂了捂眼睛，突然笑起来。
然后，他问：“为什么？”
伏安看着他，一脸困惑。
她以为柯瀓是喜欢这条狗的。大狗这时候也睁着眼睛看向柯瀓，一人一狗在此刻竟然出奇的同步。
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先走吧。”
他们去了酒店，洗澡换衣服。柯瀓打电话联系了兽医过来给大狗看病，医生说这条狗只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的缘故。
柯瀓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条大狗对着食盆里的狗粮大快朵颐，听着楼上传来呼呼的水声。他坐得笔直，但是闭着眼睛，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他听见水停下，才缓缓把眼睛睁开。
过了一会，楼上的门被推开，他转过头。是穿着鹅黄色棉麻长裙的伏安。雪白的肌肤在夏日的空气中氤氲着水蒸气。浴室的余温还把她包裹着，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软软的搭在了锁骨上。
她就这样，穿着一双编织鞋，青葱素手提着裙子，从楼上，一步一步，朦朦胧胧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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