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节

时间的离逝仿佛只存在纷飞的鹅毛大雪里。

        她看了会窗外，过了会又看吊瓶，一看挂钟，才过去五分钟。时间真慢啊！病房万籁俱寂，除了药水滴入血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宋茜拿了本床头柜里的杂志来读，却怎么都看不进。

        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

        门被谁推开了。

        走廊门灯率先溜进来，静默的尘在那一束光里现形，如同窗外轻雪般四下漂浮起舞。

        她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一道人影立在门前，光赋予了他一身的晕彩。宋茜有些近视，不自知的眯起眼。“是谁？”

        “你受伤了。”那人突然开口。

        宋茜愣住，过分清冷的男音让人怀疑是幻觉。只听咔嚓一声，门被他从里关上了，这一方小小的世界彻底与世隔绝。

        宋茜屏住呼吸，看他走到面前，一阵栀子、竹叶、檀香糅杂而成的甘咧气息传来。

        她不说话，单单只望着他。手背的银色导针牵引药水进了血管，很冰，也麻，但都比不上某个更隐秘的角落酸胀。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盯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眼，没什么情绪。“是不是受伤了。”

        宋茜不语。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个距离可以让她清楚的看见他的眸，它们是棕色的，像晶莹剔透的宝石，盯着人时，仿佛无尽深幽的浪涛在里翻涌。

        “怎么不说话。”他微微加重语气。“因为我？”

        宋茜偏了偏头，他的气息却如影随形，躲也躲不过。“不是，不管是谁我都会去救。”

        不管是谁？

        他讥讽一笑，投来意向不明的一眼。“昨晚不是先走了，又回去找什么。”

        宋茜飞速的掠去一眼，看他盯着自己，目光再次垂下。

        “哑巴了？”他的声音静静凉凉的。“是不是找这个？”一点凝光自他掌心乍现。

        宋茜跟着抬眼。

        一枚戒环呈现在他掌中，由三条贵金属编织而成，代表前世、今生、来世皆与君有约。宋茜猛地坐起，刚要伸手，他却已经合拢，虚虚握住。

        “怎么？”

        “怎么在我这？”尼坤嘴角微翘，目光再次定格在那戒指上。“是啊，我自己都纳闷。我可以扔它一次，就可以扔它第二次。”他自言自语般的说出后面那句。

        扔？宋茜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

        寒风刮着哨进来，她的发被拂的微微飘动。他面朝外，手中的戒指一把朝外掷出。

        就当着她的面！这串动作一气呵成，她一点应对都来不及。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原因她心知肚明。

        他靠在窗前，额发起舞，跟着一张银行卡摔来。宋茜侧着首，出唇的声音轻到像是一碰就会碎。“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敞开的外套拉链拉到头，那圈好看的毛针在他瘦削的下颌逸动。“既然你为我受了伤，医药费自然我付，还是两不相欠为好。”

        两不相欠……宋茜抿唇。“不用了。”

        其实应该收的，但这世上没有应该。她用没打吊瓶的另一只手拾起卡，同时抬起的还有那双过份倔强的眸。“你拿回去吧。”

        尼坤当然没接。他倚着窗，浓睫似寒鸦之翅般微微撩起。“对了，你似乎还没告诉我戒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在你这，嗯？”

        为什么在她这……宋茜手指蜷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脸色雪白。

        “傻子！戒指是我扔的。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看到那晚监控。”他冲她笑笑。

        他叫她傻子，就像曾有过的那些亲昵全都回来了一样。

        宋茜犹豫了几秒，道。“是，戒指一直在我这。”就算她不说，他也有本事查到，说谎已经失去意义。“我下去拿的。”

        她别过头，不是很想承认这桩诡异的事实。

        他露出奇异的笑，但那笑并没抵达眼底。“看来你很适合做演员。”说完这句他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敛的一点不剩，连带着那些奇异的温和一起。

        宋茜不会游泳。

        他教过她那么多次，她都没学会。戒指是他亲手丢进水池的，那池深足有两米，如果她自己下去，岂不是连命都不要。

        她会因为这个戒指命都不要？

        尼坤慢条斯理整理着外套。“真是学不乖，满口谎言的victoria。”说完不再理会她，径自离开。

        寂静再次充盈病房，一室清冷。手背的导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逆血，一大段妖异的红回到药水输送管中。

        宋茜目光落向无名指，那里什么都没有。

        窗外依旧飘雪。

        她忽然扯掉针管，一件外套都没披，就这么冲了出去。

        利特熄了火，从停车坪步出。他刚结束一场聚会，从朋友口中得知宋茜住院的事，就决定过来看看，毕竟是关系不错的后辈。不知道宋茜住哪一间，他提着刚买的鲜花果篮，边走边打电话。

        雪地咯吱咯吱的，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足印。

        忙音没人接，利特继续打，还是没人听。正准备给她经纪人打一个，不期然的，一抹人影闯入视野，他瞳孔静静一缩，果篮差点失重坠地。

        “victoria！”

        有人叫她名字，宋茜略显迟钝的回头。她跪在雪里，周边很大一片都乱糟糟的。裸露在外的肌肤通红，肩上一层盐白，头顶也白了，睫上挂着微小的冰晶。

        利特大惊失色，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怎料触手冰凉，她身上一丝热乎气都没了，就连呵出的气都没白雾产生，也不知道在这呆多久了？他焦灼的帮她拍去肩上雪，呵了暖气出来帮她搓手。“你在这做什么？快进去吧。”

        他使了力气搀她，不对劲，根本搀不动！这丫头不配合，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很长很黑，上下微颤。

        突然手心有些痒，他放轻音量哄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知道这多冷吗？她还穿那么少。

        “哥。”

        宋茜眼珠不动，声音很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忙把耳朵凑近。“哥在，victoria需要帮忙吗？”

        她的手被他搓着，刘海随风逸动。“我戒指丢了。”

        “戒指丢了？”利特楞住。什么戒指？名牌？很贵？

        “不管什么也比不上你身子重要。这么冷，你还受着伤呢，是想冻……”利特忽然消了音，他的修养令他无法说出不好的话来。

        她摇摇头，细小的雪片沿发丝轨迹落下。其实自己弄丢的又何止戒指呢？她慢慢合拢了掌心，里面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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