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节
“我没时间，总不能在梦里谈吧。”
“好吧。”圭贤也尽力了，两边关系都很铁，他不想失去任意一方。“你都这么说了，我会转达的。但至少吃完这顿饭，不然我不好交代。拜托！”他表演猛男撒娇。
“可以。”
“v。”
“嗯？”
圭贤又说了句话，宋茜挂电话时笑了笑。
宋茜的情商其实很高。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装傻装的毫无破绽。这顿饭无可挑剔的吃完了，但每每对方想更近一步时，都会被她打太极一样的化开。
昌珉也不傻，碰了几次钉子就知道意思了。
吃完饭就到了十点，十一月初的首尔很冷，提前喝了红酒暖身也无法完全驱寒，两人并排走出餐厅。宋茜脸上薄粉，卷发迎风一吹，深色野火般。
风度十足的昌珉送她去找车，不管成不成，他做他该做的每易件事，就这点而言，昌珉确实不错。
铺面而来的江风拂的宋茜脸上冷热交替，一时有些不舒服，她拨了一络乱发到脑后，看起来随意又惊艳。距离停车坪稍有些距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去。
小径上堆着雪，寒气迫人，屋顶树干还留着残余，空气里全是冬天特有的味道。
哒哒哒的声音由远而近。
两人一转头。
一艘游艇破冰而来，泊在离他们不远的码头。
有人从舢板走下，长腿夺目。再然后是个腰细腿长的女人，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吊带，白白的肩上两条细细的绳，她走到那人旁，往他身侧一靠，垫脚凑到他耳边说话。
那人配合的弯腰侧耳。女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无声一笑，秀气的桃花眼里泛起微澜。
宋茜双手揣在口袋，看见这幕，眨了下眼。
沈昌珉转过脸来望她。
宋茜轻轻一笑。“看我干什么？”
女人是tiffany。
穿单薄吊带的黄美英挽着那人，笑颜如花。故事的另一位主人翁单手插口袋，嘴上噙着极淡的笑，他们沿另一个角度走来，侍者殷勤的开门。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昌珉询问她意见。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有些奇特，可以看到对方，对方未必。
宋茜脸颊微潮，呵出一口白白的薄雾。
“不必了。”
“喂，是宋小姐吗？”
回到宿舍，宋茜正准备卸妆，突然接到祖国的电话。
她一夜没睡，赶了最早班机落地q市。赶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宋母已经睡了。护工一回头，看她旋风般夹着首尔的雪卷进来，在宋母床边停下。
“我妈怎么样了？”宋茜手很冷，她来回搓着，直到搓暖了才放在母亲的额上试了试体温。
“结果还没出来。听说昨夜里就不舒服，实在熬不住了才叫邻居送来的。”
“麻烦你了。我没办法时时在这盯着，阿姨你帮我多看着些，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宋茜无可表示，拿了两百块钱塞她手心。
“哎呦，哪里麻烦！”护工笑的脸上褶皱都撑开了。“我在外面，宋小姐有事叫我。”
“好。”宋茜紧盯着母亲。
她已经睡着。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条条白色皮屑，泛起颗粒的密密麻麻的红点。不时又在睡梦中挠两下，宋茜一把抓住她的手，从桌上一堆药里熟练的拿了管软膏来。她将冰凉的药膏抹在母亲臂上，涂的很细致很专注，又慢慢吹了吹。
宋母于梦中舒了口气。
宋茜拨开她散乱的发丝，眼眶微湿，却还露出一抹轻轻的笑来。“您会没事的。”她在给母亲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
又过了一小时，主任医师上班了。
门口早早立着排队的宋茜，老熟人了，主任医师笑着让她进来。“回国了？最近我儿子迷你迷的一塌糊涂，哭着闹着说要娶你。”
宋茜跟着一笑。“让他长快一点，我等他。”
主任医师儿子才八岁。
“好。”
言归正传，主任医师拾起昨天宋母做的几项检查，在数值上点了点。“果然不出我所料，代谢性酸中毒。”
宋茜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放口袋里的手虚握着。“代表什么？”
医师也沉默了一会。“就目前数值看，做腹膜透析已经是对你母亲最好的治疗方案。但如果想活着，肯定是换肾。”
“可现在国内还是没合适的肾/源，对吗。”宋茜抬起头来，目光深的像一方深渊。“我能为她做什么？”
“继续透析，其他只能等。或者全球撒网，每个医疗发达国家都排队，但资金方面是天价。”这是个富贵病，等闲人根本生不起，就算她女儿是艺人也负担的够呛。
肾移植是最合理有效的治疗方法。
但由于供体缺乏，肾移植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治疗作用。每年那么多人要换肾，幸运配型的才多少？更别提术后是否会有排异等一系列的后续操作了。
仿佛是谁抽走了空气里的氧气。
宋茜肺里的气泡都要炸开，她深吸了一气，却无法缓解。窗外，一群护士扶着一张刚从救护上抬下来的担架一路小跑。
等，或者全球撒网。
近乎不可能的价格，但母亲的身体还能等多久？她无奈的闭了闭眼，又睁开。“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经纪人来机场接宋茜，问道。“阿姨怎样了，没事吧？”母亲的事宋茜没瞒他，也瞒不了。
她上车后就蜷在后座上。在医院忙活一天一夜，又赶了一早的交通工具，她脸色很不好，眼下全是乌青。“老样子。”
“我会让医院朋友继续帮你留意肾/源的。”经纪人不知道说点什么。无关人士怎么安慰都像透着一层毛玻璃，根本无关紧要。
宋茜道了谢。
窗外一栋栋大厦外墙贴满镜面玻璃，阳光反射看的眼痛。
二十出头的年纪活成这样，真不在宋茜预料中。这么多年她从没哪一天不在努力，可能老天爷看她不顺眼吧，所以见不得她好过。
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像被谁按下快进，每个人行色匆匆，她成了这一出人生电影里的唯一观众。立体音效那么真切，包裹的她浑身冰冷。
慢慢的，她遮住眼。“哥，抽时间帮我和社长说声吧，那件事我同意了。”宋茜没手机，联络不了别人，她的电话在那天被李秀满亲手摔碎了。
前面红灯。
经纪人差点一脚踢到油门，他不可置信的从倒后镜里看向她。“你同意了？”因为诧异，甚至声音走了调。
为那事宋茜拒绝社长多少次了？威逼利诱时她没答应。繁重行程压垮身体时她没答应。斩断所有情缘时她没答应。
怎么回了趟国就改变了主意？
已经糟到这地步了吗。经纪人心下一惊，他猜宋母的病更棘手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很需要钱吗？哥那还有。”
“没什么，圈里不是很多人都做吗。”她重重仰在椅背上，这句说的很平淡，并没依附话里的沉重感。窗外天色发橙，压着深深的雪意。“我也能。”
那天和昌珉在江心岛聚餐时，圭贤在电话里说过句话‘宋茜，你这种凡事只肯自己承担的性子，实在很难不吃苦。’
宋茜不觉得苦，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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